第143章

  即使现实中,谢况反倒有动过立谢义远为储的念头,当然,谢义远并不知情。
  所以当谢宜瑶将兵谏的详细计划告知他的时候,谢义远并未多想就同意了。
  有谢宜瑶在内城当内应,总比他孤身作战容易得多。发动一场宫变,逼着谢况立自己为新的太子,过段时间再让他禅位,至于其他的几个皇子,全部杀掉就行。
  只要心狠,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
  但当谢义远按照约定起事的时辰带着亲兵部曲来到皇城的西门时,他完全不能理解眼前是什么情况。
  守城门的人得了公主的点拨,让他顺利地进了内城。可皇城呢?谁能告诉他,为什么皇城的城门外并不是宿卫兵在执勤?
  这若都是谢宜瑶所做,那她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那她选中了他,而非庐陵王或是别的可能上位的宗室子,为什么?
  谢义远正茫然地思索着,却见城门从里侧打开。
  “瑶姊!”
  谢义远迫切地期待谢宜瑶的解释,他仍只能以极其乐观的角度去考虑现状,他不敢设想别的可能。
  他直直盯着谢宜瑶的面容看,甚至没有注意到她此刻穿着的是兵甲,还佩了刀。
  “瑶姊,我们这就入宫吗——”
  “众将听令,”谢宜瑶大义凛然,“松阳侯义远涉嫌戕害先太子,甚至意图谋反,其心可诛。本公主得陛下圣旨,权领宿卫兵剿灭逆贼,如有助纣为虐者,一并斩之!”
  ……
  咸宁十四年夏,皇帝病重,特命吴郡公主移居宫中。
  谢宜瑶住进谢容曾居住过的含章殿内,如今皇城里都已经替换上了自己的人,她大可以安心地在此议事。
  “地方上怎么样了?”
  飞鸢回道:“江州和豫州本都是支持殿下的,不用多说,南徐州那边,周禄对京口的兵将还有些话语权,现在也没动。”
  谢宜瑶点了点头:“京城周围不出乱子,这是最重要的。”
  “荆襄一带,谢冰和蔡登他们虽然还没有什么举动,但可能也只是在观望而已,万一他们联合起来……”
  “以谢冰的性格来说,可能性不高,”谢宜瑶道,“不过有兄终弟及的道理在,就算他本人没想法,也可能会有人推着他上位。”
  这也是为什么谢宜瑶只是把谢况暂时圈禁起来,而没有直接杀掉他。要是操之过急,反而会让别人摘了果子。
  眼下京城已经太平了,那场发生在夜间的宫变尽管血腥,却并未影响到京城中平头百姓的生活。
  “主上,”沈蕴芳道,“谢义远要怎么处置?”
  谢宜瑶对此早有了主意,她道:“必不能使他轻易死了,得让他死得对我们有价值些。”
  松阳侯意图发动宫变,幸而被吴郡公主提前截下消息,并率兵平叛,避免了京城的动乱。
  为预防有余党作祟,诸嫔御和皇子都被保护在宫中,文武大臣无召不得入宫。
  虽然朝会是一时半会开不了,但政事不能一直耽搁下去,势必有一些要让陛下过目的公文。故而这日又有圣旨,请了一批文臣入宫,到文德殿议政。
  这群清流名士是到了才发现,坐在主位上的并非皇帝,而是吴郡公主谢宜瑶。
  她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官员走到她面前,让他们仔细看了圣旨,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皇帝现在无法处理朝政,因此由吴郡公主谢宜瑶监国理政。
  官员们议论纷纷,谢宜瑶做了什么,他们并非完全想不到,但大多数人都不觉得有冒着生命危险去反对的必要。
  须得有一个起头的人。
  柳涛出声道:“殿下,从没有公主监国的先例呀!”
  “先例?”谢宜瑶道,“我大楚建国方才十余年,没有此等先例不是很正常吗?还是说你想用前代规矩来定本朝的事?”
  论狡辩,是没有几人能比得过谢宜瑶的。柳涛瞪了眼身旁的柳绾,希望他能说点什么,但柳绾只是沉默不语。
  没办法,柳涛只能继续说:“臣等只见到了圣旨,没能见到陛下,尚不能尽信。”
  这几乎是等同于直说圣旨乃是伪造,谢宜瑶嗤笑一声,道:“父皇病重,乃是你一罪臣可见?如今你能入这文德殿,还是因为他老人家格外开恩。陛下还未追究柳家和松阳侯来往密切一事,怎么,需要本公主现在好好说道说道吗?”
  柳涛被唬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倒是一旁的柳绾上前一步,行了礼,道:“柳家和松阳侯都是恰如其分的正当往来,如若不信,殿下尽管查就是。”
  谢宜瑶没有拿着此事不放,只摆了摆手,示意此事暂时揭过。
  她早料到朝堂上定会有人反对她的,这还只是让她监国而已,所以即使有禅位的诏书,谢宜瑶也没有立即将它拿出来,须得循序渐进才行。
  但支持她的人倒也并不少。
  顾确就在此时站了出来,表示既然是陛下的旨意,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就该听从才是。
  “顾郎所言极是,”萧弦道,“天子圣意,不是我等可以置喙的。”
  萧家也早已站在了谢宜瑶这边,而且萧弦作为皇帝近臣,在此前已经入宫见过一次皇帝,他的话在朝臣中是有几分公信力的。
  故而虽然仍有人无法接受谢宜瑶辅政,但既然有皇帝旨意,又有好些重臣支持,他们也只能顺着大势。
  谢宜瑶早就把哪些人反对,哪些支持她记在心中,有了计较。看来她想要顺利上位,还是得费点心思清理下朝堂才行。
  第125章 尘埃落定(四) 即皇帝位。……
  柳涛那张总是管不住的嘴, 又将整个柳家都推上了风口浪尖。
  在士族与皇家姻亲密切的如今,真想要给柳家按上罪状并不算困难。谢义远妻子的兄弟娶了柳涛妻家的女子,这样的关系足够支持一段谢义远和柳涛合谋的故事, 即使许多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凭空捏造出来的罪名。
  谢义远不能轻易逃脱制裁, 柳家当然也要一起遭殃。
  柳涛有幸被起复后也是赖着身份背景才能有立足之地, 他已经当过一次弃子,这次若能仍仅止于他本人,柳家和谢宜瑶自然是两得其所。
  这些意思,还是由长公主谢钰传达给谢宜瑶的。
  但谢宜瑶不打算对柳家轻拿轻放,只除掉一个柳涛?她现在正是立威的时候, 没有柳家, 也会
  有别的家族来当谢宜瑶杀鸡儆猴时选中的那只鸡。
  因此她只是这样回答谢钰:“姑母放心,姑父跟你的几个孩子,都不会被殃及的。”
  谢钰听了, 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她倒也不真的为整个柳家操心,只是因为她的夫婿柳劲是柳家人, 仅此而已。
  谢宜瑶这样说,免去了谢钰最大的担忧。并非她凉薄, 只是这么大的一个柳家, 几支各有远近亲疏,其他人的死活本就不是她所关心的。
  “我知道了, ”谢钰道, “你要做什么, 姑母是不会拦着你的, 万事小心就是。柳氏根基之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覆灭的。”
  谢宜瑶点点头,唇边有了笑纹。
  万事开头难, 但总要有个开头才好。
  送走谢钰,谢宜瑶脸上的笑容就又消了下去。
  高门大族之所以会坐观成败,到底还是因为只要不剥去他们的士族的身份与优待,他们就不在乎到底是谁做皇帝。
  他们也都心知肚明,所谓的纲常只是冠冕堂皇的装饰,乱世中的世道,就是强者为尊。
  谢宜瑶也知道,若是做得太狠,其他大族也难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他们要是真的能拧成一股绳来,再随便找个谢家小男儿当傀儡,谢宜瑶的死期也就近了。
  她不能做士族共同的敌人,就要分化他们。
  一个柳家下去了,她还须得提拔别人上来,不只是顾确萧弦这些本就为她提供过助力的,其他诸如朱氏张氏,她也需要示好……虽然她早就懂得谢况使的那些帝王权术背后的道理,可谢宜瑶现在才彻底领会到身处高位者的纠结之处。
  但谢宜瑶绝不会走谢况的老路,让他们一直舒心下去的。
  沈蕴芳得了谢宜瑶的特殊许可,如今已经能够自由出入前朝后宫,没人敢拦她。
  “主上,陆将军的急报到了。”
  谢宜瑶问:“是陆安,还是陆渊?”
  “自然是豫州的那位。”
  谢宜瑶从沈蕴芳手中接过信,轻而易举地将它拆开。
  豫州一切都好,陆渊还问需不需要他带兵回京——给她镇镇场子。
  虽然陆渊之前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要是临时有变也并无不可能,这封信算是给谢宜瑶喂了颗定心丸。
  她很快就想好了如何回信,并口述给了沈蕴芳。
  “就说京城一切太平,陆将军镇守豫州,要多留意北燕动向。他们若是趁虚而入,豫州附近郡县的兵马也一并交给陆将军统帅。哦还有,修堰的事也该叫停了,麻烦他请专人去实地考察一番,看看目前已经修成的东西,如何才能以最少的消耗利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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