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飞鸢仔细地听着,末了补上一句:“是以有‘夫人城’故事。”
“是了,”谢宜瑶继续说道,“但那些都是紧急情况下的权宜之计,她们平日里不经军事训练,和普通百姓无异,遇事不过是殊死抵抗而已。”
“殿下的意思是……”
“我听闻北国妇女多善武,西南之地部族也有女子作首领,而大楚之中,也有你这样的女子。既然如此,何不尝试招募女兵,来组建一支女军?这话听着或许是异想天开了些,但我却是认真想过的。”
飞鸢郑重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明白殿下的意思。听命于殿下的私兵中,亦有妇人。”
谢宜瑶在咸宁二年开始试图组建自己的部曲时,就曾考虑过这一点,也曾吩咐过灵鹊在挑选合适的人才时“无论男女”,故而现下这批私兵中不乏女兵。
这便是谢宜瑶计划的基础了。
“我之前迟迟没有和你们商量此事,担忧的唯有二点。一是走光明正大的路子多半行不通,要让皇帝同意实在困难,要是自己在暗地里组织,这就便要花费更多的精力。二是担心要如何寻到足够合适的人,南国没有这样的传统,或许你这样的也只是特例,我以前拿不准,也就下不了决心。”
谢宜瑶曾和沈蕴芳简单讨论过此事,当时沈蕴芳的看法是,要付出的成本不会低,且未必能有足够的成效。
但万一做成了,便是一支稳固的助力。
而且她们和当年的裴贺、沈蕴芳一样,只能在谢宜瑶这里大放异彩,并没有别的选择,因此也是绝对“忠心”的。
“今日春燕所说,倒是点醒了我。她认识想要亲自上阵的女子,我想能在兵乱中保全自身的,多半身上也有些功夫。像是春燕那样的,便是顶好的苗子,可惜她本人没有这样的意愿。然而这事要是能办起来,到时候定是还要让你来把关的,故而也早些和你说了。以你的经验,这事可能做成?”
飞鸢眉头微微皱起,谢宜瑶知道她正在思考。
“殿下的命令,飞鸢自然责无旁贷。只是不知殿下想要组建起这样的一支军队,为的是什么?”
谢宜瑶歪了歪脑袋,道:“眼下我几乎没有能控制的军队,先前组建起来的队伍人数也很有限,将来定是要想办法募得更多私兵。但我很难给出比官府更具诱惑力的条件,万一泄露也可能会被参上一本。若是先从女兵做起,这样的顾忌就能少些,当时候若是皇帝问起,我还可解释说是打算让她们来护卫公主第。这些是现实的考虑。”
抿了口热茶,谢宜瑶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也有一些特别的想法。飞鸢,当年义阳之战结束后,在武昌时,你曾告诉过我,你不舍上阵杀敌的感觉。你难道没有想过,若你是男子,便不会有这样的遗憾么?”
飞鸢垂首思量了片刻,才道:“我明白殿下的意思了……殿下有何想法,飞鸢都在所不辞。”
这话虽然和先前那句“责无旁贷”相似,谢宜瑶却知道飞鸢的想法已然不同。
飞鸢虽然是个聪明稳重的,但也会被某些不切实际的理想所感染。
谢况做皇帝这些年,努力制衡着多方的关系。世家和寒门,文臣和武将,为了求稳,他没有让其中任何一方能够压倒另一方。
在已经近乎腐朽的制度之上,谢况努力做出了各种改制,试图延长这个王朝的寿命,却没有引入新鲜的活水。
前世在谢宜瑶死亡之前,已经有一些不安的苗头显露。
谢宜瑶知道,她要能够完成对谢况的复仇,并坐稳那个位置,要付出的努力绝对要比谢况所做的还要多数倍。
所以她要做的不是求稳,而是求新求变,她渴望看到新的力量,并借此获利。
或许她真的有一点贪心。
让女子为兵的想法其实早就在谢宜瑶的心中生根,只是一直没有几乎付诸实践,然而此次的京口之行,让谢宜瑶看到了可行的契机。
之后在京口的这段时间里,谢宜瑶不仅没有减少和周禄、张宏等人的来往,甚至还多次到军营和京郊去视察士兵训练和流民生活的情况,其中包括春燕,和她所提到的熟人。
等到谢宜瑶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冬季了。
谢宜瑶向谢况汇报过京口之行的细节,她事先准备充分,讲得十分有条理,也没有忘了提及周禄所说的海寇之事。谢况听了,直夸她做事稳妥。
但谢宜瑶却没有松懈,或许谢况还没有完全打消对她的疑虑。
谢况对地方的重视和官员的频繁变通,也让她必须对那些偷偷养在各地的私兵再费点心思,以保证行事的安全。
而在忙碌之中,快被谢宜瑶忘在脑后的离婚之事,已经提上了日程。
第75章 公主开府(一) 就像一根紧绷了太久的……
公主和主婿离婚这事并不算得上有多光彩, 因此办得毫不张扬。前世谢宜瑶宜琬改嫁,也亏是和柳融新婚的风光压过了前头和萧延的离婚,才遮掩去了一些不体面。
无缘无故的绝婚, 就算是发生那些世家大族里, 也能让两家人变得形同陌路。谢况为了皇帝表示对王家并无厌弃之心, 不仅赏赉了王均本人,还为他的老母赐号,以作补偿。
这些都不需要谢宜瑶付出什么,故而谢况怎么补偿王家,她都不是很关心。
谢宜瑶只觉如释重负, 她终于不必和王均有任何瓜葛, 而现在他又要出任豫章内史,连在京城里偶然遇上的可能都没有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呀。
为此,谢宜瑶准备办一场小小的宴会, 和亲朋好友相聚。她虽然喜欢热闹,但并不一味求人多, 只需有几个知心亲友、莫逆之交在就好。
冬月二十,临汝公主谢宜琬一早就特地进宫, 亲自把四皇女谢宜臻接到自己第中。贵嫔司砚知晓后, 只是嘱咐了几句天冷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并未特地问询去向。
谢宜臻如今已经定了封号, 明年开春就要搬进新建的公主第了, 谢宜琬仍然对她格外关爱, 知道她一个人在宫中闷得慌, 时常把她拉到宫外散心。
今日,却是有特别的原因。
谢宜瑶自然请姑母谢钰和胞妹宜琬、宜环,而谢宜臻虽非袁盼所生, 但谢宜瑶念在这孩子生母去的早,素来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在,这次也特意告诉谢宜琬可以将她一同带上。
放在平时,谢宜瑶或许会惦记着谢宜臻和司砚的密切关系,不能放心,但今日相聚并不论那些,只管同气连根的情谊,谢宜瑶是当真想放松一日。
因此沈蕴芳一到,谢宜瑶就拉着她的手说:“今日怀香不必劳心那些琐事了,只管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就好。”
谢宜瑶从京口回来后,就把募女兵、组女军的念头和沈蕴芳说了。沈蕴芳起初还是觉得时机未到,但谢宜瑶说那也该先筹划起来了,因此最近沈蕴芳一直都在为此操劳,双眼之下乌黑的痕迹都重了些许。
灵鹊熟练地帮沈蕴芳脱下披风,正准备挂起来,突然惊呼一声:“外头可是下雪了?”
沈蕴芳转身一摸披风,果然有晶莹的雪片粘在毛上。
“我竟没注意到。”
谢宜瑶让飞鸢去把支开的窗户合上,免得雪飘进来,念道:“离年关只剩一个多月,降雪也是常事。都说瑞雪兆丰年,真希望明年是个好年。”
沈蕴芳到后没多久,谢家姊妹与姑母谢钰也都陆陆续续地到了,众人看沈蕴芳在,并不吃惊。
谢宜瑶亲自为姊妹们和姑母斟了
几小杯刚烫过的热酒暖身,自然地寒暄起来。
“方才怀香来的时候,雪还很小,这回却是越下越大了。”
谢宜琬笑道:“幸好我们几个住得近,否则等下能不能回得去也不知道了。”
“既然如此,”谢钰作主道,“等下阿臻就不要回宫了,免得雪天路滑摔着了,天黑了更是危险。你要愿意,跟着阿琬或者跟着姑母都可以的。”
谢宜臻乖巧地点点头:“多谢姑母为宜臻着想。”
亲朋好友聚在一处,当然要谈些心腹之言。谢钰是长辈,有些话由她来问最为合适。
“阿瑶,你和王家子的事,先前姑母没有过问。现在尘埃落定了,却要问一问背后的缘由,可是那人亏欠了你?”
谢钰问的,是另外人也想知道的事。
坊间流传临淮公主与主婿离婚不仅是因为感情不和,而且还有多年来无子嗣的缘故,这话自然也传到了谢钰她们的耳朵里,却都不能尽信,怀疑另有缘由。
但谢宜瑶并不太在乎这些流言,只道:“什么亏欠不亏欠的,姑母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一个月才见几次面,而且总是不欢而散的。”
谢钰虽然知道谢宜瑶和王均关系不好,却没想过谢宜瑶会执意想要离婚。毕竟以她的身份和王均的性格,就算找几个面首也无妨,何必断绝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