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今日难得放晴,鸟儿雀儿都出来活动了,一路上啾啾声不绝于耳,悦耳动听的鸟鸣让谢宜瑶心情都好了不少,为战事劳心的焦虑也消除了几分。
灵鹊看谢宜瑶心情还不错,便有些得寸进尺起来,胆敢问:“殿下,你对那个裴公子,当真没有……那种意思?”
“我现在可没那个闲心。别问这个了,叫你去查他可查出什么来没有?”
“哪能那么快呀,”灵鹊抱怨道,“要查个北人的背景可太麻烦了。”
玩闹归玩闹,谢宜瑶深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
她现在还不能完全信得过裴贺,就像裴贺也不信她。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嘛。
……
徐梅香有些后悔了。
当年谢家人准备离开襄阳前,她为何要特地拦下袁盼的女儿呢?还偏偏是最记事的大女儿。
当时她若是直接说了,也算少了一个心结,而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清不楚地过了许久。
所幸谢宜瑶终于来了襄阳,否则若是让徐梅香把这个秘密咽在肚子里,不知要让她闹出什么心病。
谢宜瑶住进襄阳旧邸以来,经常会来东院,遇上徐梅香在的时候,必定是要和她说上几句的。
徐梅香从小服侍袁盼,最擅长看人颜色,因此也知道谢宜瑶也绝非是单纯叙旧的,但谢宜瑶迟迟不发作,每次来了都只是聊些日常冷暖就走,徐梅香也不好主动提及袁盼的事,只能一直等谢宜瑶开口。
她显然并非当年那个单纯得有些冒失的小女孩了,但想起谢家这几年的经历,徐梅香也不是不能理解谢宜瑶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今日一早,徐梅香得知谢宜瑶要来,就赶紧把原来打算慢悠悠做的活计加速做完,又忙着烧水泡茶,虽然她未必喝得惯这边的茶,但徐梅香不能不先备上。
做好万全准备后,徐梅香就开始在屋中踱来踱去,时不时看看前院,又时不时守着后门。
直到她听到后头园子的方向传来两个女声,一个清脆活泼,另一个则沉稳平静,便知是谢宜瑶和她身边的侍女来了。
这不难猜,饶是平时无人还好,现在临淮公主在此,断是不会有下人敢这么放肆地在园子里头嬉闹的。
谢宜瑶风风火火走了过来,给徐梅香请了个安,身边的灵鹊也有样学样。
徐梅香连忙也给两位行礼:“殿下,使不得,使不得。”
这间房之前是袁盼住的,里屋平时就是徐梅香也不太会动,只好在正堂里招待谢宜瑶。
谢宜瑶坐下喝了几口茶,赞道:“阿姨泡茶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哪里,”徐梅香道,“不过是沾了这好茶叶的光。”这是谢宜瑶来之前,庐陵王那边送过来的。
谢宜瑶是打定了主意这几天要从徐梅香的嘴里撬出点东西来的,没寒暄几句后就切到了正题。
“徐阿姨,你可有想过跟着我一道去京城?我看你平时窝在这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怪苦闷的。”
“哪里的话,能做点这些清闲活计已经是我的福分了,京城那寸土寸金的地方,也不适合我这种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更何况先皇后的故居,换作别人来照看,我也不放心的。”
“话虽然是这么个理,”见徐梅香推辞,谢宜瑶也不放弃,“我当然也希望阿母的院子能够得到悉心照料,可那些花花草草到底也是身外之物,虽然当年是阿母亲手种下它们,但万物各自也有各自的命数,莫要强求才好。”
或许是觉得这段话多少有些咄咄逼人,谢宜瑶接着把语气软了下来:“不瞒你说,我也有我的私心。当年在襄阳就跟在我身边的,现在还在我家里的,也只有灵鹊一个了。现在我和阿琬阿环她们各自都出了宫自己住,就算大家都知道先皇后袁氏,可又有几个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最爱何种口味的膳食,还有亲手种下了这么多花呢?阿姨若是跟我一道走了,也好叫我平日想起阿母时多个人可以倾诉呀。”
徐梅香沉默了,她确实舍不得这个有着许多和袁盼回忆的地方,但不至于为此就拒绝了公主的要求,何况她也觉得谢宜瑶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她现在呆在这府邸里,连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但她实在是另有担忧:当初的谢刺史,如今的皇帝陛下,是指名她留下的。
是不是因为怀疑她知道些事,生怕她走漏了消息?
那她要是跟着谢宜瑶去京城,会不会遭到什么不幸的事?
虽然若皇帝当真忌惮她,又怎么会就这样放心谢宜瑶孤身到襄阳来,还住到旧邸里来呢?但徐梅香是个很惜命的人,她是万不敢冒险的。
谢宜瑶看徐梅香一幅纠结的样子,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
“当然还是要看徐阿姨的意思,阿姨若是不愿意,那我也不会逼着你的。我如今虽是公主,但阿姨在我小时候是如何照顾我的,我都没有忘记。且你还是长辈,这小辈尊敬长辈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徐梅香终于开了口:“这事非同小可,还望殿下让老身再考虑考虑。”
“不急,”谢宜瑶微笑道,“我一时半会还不会回京,现在说了不过是好让你早作打算。”
虽然谢冰和谢宜瑶提过回京的事,但如今长江沿线多个城镇戒备,谢宜瑶不愿在这种关头借用人力来护送自己,而且她还想留在这儿看看义阳的情况。
“多谢殿下为老身着想。”
徐梅香松了口气,没想到谢宜瑶突然放下茶杯,道:“灵鹊,你去前头把门把着。”
灵鹊闻言乖乖去了,徐梅香的心又提了起来。
第27章 陈年旧事(二) 一条白绫意味着什么,……
要说有什么事值得让谢宜瑶支开灵鹊的, 恐怕就只有袁盼当年的死了。
谢宜瑶看灵鹊走了出去,先安抚起徐梅香:“阿姨莫紧张。只是这事毕竟是我们家私事,不好叫外人听去的。”
徐梅香连连称是, 可谁都知道谢家的家事, 如今可不仅仅是家事了。
一个不小心, 那就是要掉脑袋的。
谢宜瑶端起茶杯,轻轻吹散热气,抿了一口,随后说道:“当年我们几个小的都住在西边,家里大人住在东边。所以当年阿母……等我赶到的时候, 已经是有不少人围着了。我还记得他们说, 你是一个发现的。”
徐梅香眼眸暗了暗:“那时我一直贴身侍候她,自然是我第一个发现。可惜我还是慢了一步,发现的时候, 已经是救不回来了。”
她说这话的语气很平静,就像那不是四年前, 而是四十年前一样。但谁都不知道这四年来,徐梅香没有一日能忘掉那个场景, 她只是早已变得麻木。
谢宜瑶问:“当时你去做什么了, 才留下她一个人?”
“也没什么,”徐梅香实话实说, “她不过是让我去库房里挑几匹花样好的布来, 好做新的衣裳。很寻常的一件事, 若不是后来发生那件事, 断然记不得的。”
“我记得库房离这里不远,你去了多久?”
“那布很快就找到了,来回没有半炷香的时间。”
这么说, 多半是徐阿姨一走,阿母就动手了,她提前把人支开,可见还是自己拿定主意的。
如果是有人加害袁盼,能抓准这么好的时机是很难的,故而没人怀疑袁盼的死因有古怪。
可十六岁的谢宜瑶,作为袁盼的女儿,却凭直觉认为不对劲。
即使她知道阿母和阿父每次见面都只有争吵,也不觉得袁盼会做出这种事。
可惜她没有任何能证明她猜想的证据。
因此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多,谢宜瑶好像也能理解一些了,人是复杂的,她也并不真正了解阿母,不能保证当年袁盼真的没有死志,所以渐渐地也就接受“事实”。
但是现在谢宜瑶却又起了疑心,这次并非是出自直觉,而是靠推断——如果没有说有什么被以前的她忽视了,首先就是当年徐梅香的反应。
若说徐梅香不曾隐瞒什么,谢宜瑶是不信的。
“当年要离开襄阳的时候,你特地把我和灵鹊单独叫住,最后却没有说任何话。我现在仍然很想知道,那时候阿姨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徐梅香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殿下当年没问,怎么如今突然起了疑心?可是在京城发现了什么?”
谢宜瑶错开目光,只说:“不过是见的人和事多了,想得也多了。”
徐梅香看她这个态度,以为谢宜瑶确实已经掌握了什么密辛,来襄阳也是为了探究此事,若是不说,谢宜瑶不会放过自己。
她小心翼翼地说:“殿下也知道先皇后是最要强的,可要是人落入绝境,懦弱的人变得勇猛,本分的人变得恶劣,这都是有的,我这一把年纪见过太多了。”
绝境?
谢宜瑶努力回忆着袁盼最后活着的那段日子,要说有什么不愉快,谢况当然是一个,他当时担任雍州刺史一职,军务繁忙,常常宿在外头,而就算是回了家,也可能是到司砚又或者别人那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