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谢宜瑶也考虑过很多歪门邪道的破局方法,但她到底不是什么算无遗策的谋士,哪怕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到可行的奇策。
  好在,敌人也未必有那么聪明。
  谢宜瑶先安抚起了有些焦急的谢冰:“等消息到了京城,父皇肯定会命令武昌那边支援的。燕人现在既然只是围城,而没有攻城,我想他们的兵力应该也很有限。”
  “但是既然司州刺史都向我这边求援了,情况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糟糕,万一他们同时进攻襄阳……”
  谢冰说着,眉头愈发皱得紧。
  “襄阳城池坚固,我想燕人并不会贸然进攻,七叔暂且安心。”
  谢冰这才定了定心神,他居然还没有侄女镇定。
  但他想起来另一件事,谢宜瑶在这呆着,他未必能顾得上保护她的安全,于是道:“一旦义阳开战,唇亡齿寒,襄阳也不安全。陛下他不会安心让你留在这边的,不如趁现在战事未起,尚有人手能送你回京,你先早些回去吧。”
  谢宜瑶才不想就这样回京城去呢。
  “这个不急,襄阳顺流而下到京城费不了多久时间。反而是七叔该多警惕些。我这次来的路上在武昌住了几日,恕我直言,那郢州刺史是个心气傲的,似乎对父皇给他的待遇略有不满。之后若是让他支援义阳,未必真能尽全力。”
  谢冰与郭遐不曾见过几面,听了这话有些惊讶,但想谢宜瑶没有理由诋毁一个将军,便决定权且先相信。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是雍州刺史,我的第一职责还是保卫雍州、保卫襄阳。”
  谢宜瑶莞尔一笑:“这临淮自然明白,我相信七叔自有决断。”
  第24章 重回襄阳(七) “你不过是……起了色……
  回到别业, 天色已经黯淡下来。
  甫一回府,谢宜瑶就立马回房拿出纸笔,洋洋洒洒写了近百字。
  ……兹事体大, 还望太守好好考虑。机不可失, 时不再来。
  谢宜瑶的字是小时候跟着袁盼学的, 袁盼家世显赫,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因此在她手下教出来的谢宜瑶虽并非什么书法大师,但字迹苍劲有力,寥寥几笔就显出底蕴, 绝非常人能比。
  写完待墨迹晾干, 她将信密封后放进小盒子中,犹豫再三,还是把飞鸢喊了进来。
  “殿下, 有何事吩咐?”
  “这个,”谢宜瑶把盒子递给飞鸢, “你带着它去武昌找程太守,亲手交到他手上, 就说……我要为他指一条明路。”
  飞鸢看谢宜瑶神色严肃, 知道此事定不简单,连忙收下。
  虽然飞鸢没有主动询问, 但谢宜瑶还是为她解释了原委。
  “义阳被围了。北燕虽然还没有发动进攻, 但城中应该坚持不了太久, 否则他们不会向襄阳求援。若我猜的不错, 武昌那边也已经得了消息。之后皇帝也会让武昌出兵支援,但我不放心那个姓郭的……你在程太守面前说得上话,必要时刻提醒他机巧行事。义阳不能丢。”
  时间就是金钱, 按照前世的记忆,司州刺史最多能够带领义阳城的兵民坚持百日,但待他病逝后,城内士气大降,燕君趁机攻打,局势就不可挽回了。
  这事毕竟重大,换做是别人谢宜瑶不放心。
  “殿下将如此重任交给我,飞鸢定不会辜负所托。”
  谢宜瑶看着飞鸢坚定的目光,心里甚是欣慰,还将那块可以证明身份的玉佩递给飞鸢:“有这个在,你行事能方便点。”
  上一次用它,还是一年前去萧家的时候……谢宜瑶又叮嘱道:“雨天路滑,你小心些。”
  “飞鸢明白。”
  说完,带着盒子和玉佩利落地退下了。
  谢宜瑶相信以飞鸢的身手和主见,独自一人去武昌不成问题。她唯一担心的,是程莫敢不敢通权达变,在郭遐前硬气一点?
  想到这里,谢宜瑶不禁叹了口气,倘若郭遐靠谱,她也不至于将这事托付给一个并不很了解的太守。
  前世谢况先是让郭遐见机行事,郭遐无动于衷。后来司州刺史去世,谢况下诏强令郭遐出兵,可郭遐却只是驻军而不出击。
  虽然后来另有援军来助,但兵力比不过围城的燕军,又错过了最佳时机,到底没能保住义阳。
  谢宜瑶希望她自己,还有飞鸢、程莫和谢冰,能改变原本不该有的失败结局。
  安排好这件事,谢宜瑶才想起了刚才从谢冰府上带回来的那个男子。
  “灵鹊。”
  灵鹊就候在屋外,听到谢宜瑶叫她,不慌不忙地进了屋。
  “刚才从庐陵王府上带回来那个人怎么样了?”
  “我看他虽然换了身衣服,但身上还是脏得很,姑且先安置在别院了。”
  谢宜瑶点头示意,又说:“你吩咐几个仆从伺候他洗个澡,顺便还得换身衣服……身上要是有伤处理一下,弄好了带到我房里来。”
  “是。”
  谢宜瑶揉了揉太阳穴,高强度的用脑让她有些疲惫。
  她其实一开始是想最好把五个人都收为己用的,毕竟她是真的很缺人。但这样恐怕会被谢冰怀疑到她的真实的目的,她还不清楚他的立场,目前还是谨慎行事为好。
  所以她选中了最合眼缘——也就是在她的审美里最好看——的那一个。
  虽然她没和谢冰解释理由,但这种时候就是说的越少越好,谢冰会替她自圆其说的。
  不过谢宜瑶也怕这人不会忠心于她,所以才要谢冰配合她英雌救美的一出戏,虽然不知道这人吃不吃这套,但总归是聊胜于无。
  ……
  裴贺自幼生长在长安,他是家中独子,备受父母宠爱。
  六岁的时候,阿父离家参军,久不归家,裴贺只能和阿母相依为命。
  而在他十四岁那年,阿母去世,办完丧事之后,孤苦伶仃的裴贺带上家中仅有的一点余钱,踏上了寻找父亲的旅程。
  彼时正是新帝继位之际,朝堂内部乱成一锅粥,地方的士兵却是得以喘口气。
  裴贺记得阿父在家书中提过他在南阳驻扎,所以独自一人跑到了南阳,途中各种困苦不必多说。
  他运气很好,确实找到了阿父,可是他们相认没多久,阿父就被莫名其妙地被皇帝抓走了,不告而别。
  而阿父之后具体经历了什么,裴贺也是在裴如之被谢况下诏处决的消息传回北燕之后才知道的。
  聪明如他,在蛛丝马迹中猜到北燕将要开始对南楚采取行动,但他没想到北燕为了混淆南楚,居然打算派百姓混入襄阳城装作探子,并且选中了当时身在南阳的他。
  这根本就是让他们送死,但裴贺无权无势人轻言微,和他父亲一样,反抗不得,只能认命。
  当然他不是没想过进了襄阳城就逃,但是这五人之间彼此掣肘,其中又有人对北燕一片忠心,故而没能成功。
  如今他们不仅被抓,还暴露了真实的目的,本应是凶多吉少……
  “就是这儿了。”
  “哎哟,这也太脏太乱了,我就不进去了。你们几个,去把他带出来。”
  裴贺现在呆的地方是西院的杂物间,这里放的是些无关紧要的家具,平时都没人过来打扫,故而满是灰尘和污泥,会被嫌弃也是当然。
  不过总比刺史府里的地牢环境好些。
  屋门被打开了,几个小厮进来把裴贺
  像个木偶一样提了起来,正要往外拖着走。
  “哎哎哎,都小心点,”门外的身影连忙制止,“这可是殿下点名要的人。”
  小厮们听了这话,赶紧把动作都放得轻了些,搀着裴贺更衣沐浴。
  那位公主点明要走自己是为了什么,裴贺心中已经大概有了数,既然说他是“长得不错”,又让人伺候他沐浴……
  裴贺早就听说南边的公主个个骄奢淫逸,面首没有一百个也有几十,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他定然是不能受此屈辱的,但那几个人一直盯着他,他连寻死都没办法!
  出乎意料的是,当他将身体浸泡在热水之中时,他居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些仆从伺候主人是很周到的,裴贺今生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向来都是他对别人低眉顺眼地讨好,从未有别人对他奴颜婢膝,他今天终于体会到为何那些王公贵族会沉迷于纸醉金迷的生活无法自拔。
  结疤了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将裴贺拉出了一时的糊涂。
  不,临淮公主都没把他当人看,现在这样对他,也不过是别有所图。
  裴贺定了定心神,直到任人擦干身体、穿好崭新的衣服,都保持着他坚定的意志。
  那几个仆从带着他走到谢宜瑶休息的院门口就纷纷退下了,院子里出来几个侍女,将裴贺带了进去。
  领头的,似乎就是那个之前来喊走他的侍婢,想来应该是临淮公主身边的心腹了。
  走到屋门前还有几步,那人便停下了,后面的人自然也都跟着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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