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谢宜瑶思量着姑母说的话。
  各家都有各家的盘算,若非如此,阻止改嫁不会这么顺利。
  本来她因为成功说服了谢况,当下成就感油然而生,可现在想来,难免又有些失落。
  改嫁的事没成,谢况也没什么损失。
  谢况动动手指就能改变他们的一生,而他们却难以伤他丝毫。
  ……
  谢容的周岁宴过后,京城平静了许久。
  说来也巧,南边王朝更替,本该是北国南征的大好时机,但北燕那边同样也正是新帝继位,无暇顾及南方。
  按前世的发展,南北之间较大规模的战役,最早也要等到一年后。
  若要说这一年内还有什么大事会发生,一是立谢容为太子,二则是冬天的那场大雪。
  这是场在南方十年难得一见的大雪,楚国本就百废待兴,光依靠官府赈灾还远远不能解决问题。
  谢宜瑶知道,她沽名钓誉的好机会来了,所以早就已经开始为冬季的雪灾做起了准备。
  她现下手头其实支不出太多现钱,就像是现在楚国的缩影。于是她没走公主第的公账,而是叫灵鹊和几个信得过的人,直接拿了值钱的东西到外头去典换来“私房钱”,
  这日谢宜瑶在书房看账本,挂念着赈灾的事情。
  谢宜瑶上辈子亲自处理过一些家事,学过算账,因此处理起来也不是毫无头绪。
  虽然比能力和经验,肯定是比不上专门管财务的家令,但自己经手肯定更为放心。
  灵鹊进来传话道:“殿下上次吩咐在城中多看看有没有出售陈米,这几日咱们的人调查过了,价格和数量都在这了。”
  谢宜瑶接过灵鹊递来的单子,看了看,画了几个圈:“就这几家吧,还是别叫何家令知道,账单仍然由我亲自过目。”
  说完,又想起了什么,继而吩咐道:“对了,这个月二十五是崔仆射母亲大寿,等下在库房里挑个好的寿礼遣人送去,再让顾家丞写一则贺寿文。毕竟崔公名义上也是我的老师,这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灵鹊乖巧地应下,出门去找何家令了。
  看着她的背影,谢宜瑶想着过些日子也该教灵鹊做这些事,好叫自己多个得力助手。
  灵鹊虽然幼时没读过几本书,但她向来聪慧,学什么都能快,认字当年也是谢宜瑶亲自教会的。
  谢宜瑶现在手上能用的人很有限,因此很多事都要她亲力亲为。但长久以往也不是个办法,她总要培养几个得力的心腹。
  至于属官,公主第里只有一个家令和一个家丞,还都是由皇帝任命的。
  家丞主要负责理事和撰写文书。公主要处理的事务比王侯将相要少得多得多,因此公主第的家丞是格外清闲的。
  家令就不一样了,上到全公主第的财产,下到总管每日的膳食等琐事,虽说做实事的是下面的家仆和侍婢,统领的却是上头的家令一个人。
  公主家令的事务固然繁重,明面上也不过是个八品官,但从中能捞的油水可不少,又不容易受到政治的波及,可谓是个肥差。
  谢宜瑶可不打算就放任家令独揽公主第的经济大权。
  前世她曾觉得这些事管起来又累又烦,便索性当了个甩手掌柜,不知让别人从中谋取多少私利。
  正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谢宜瑶要想达成更大的目标,得先把这个公主第管好才行。
  是时候让人知道,她可不是能随便拿捏的。
  ……
  何盛现在有些头大。
  公主殿下身边的灵鹊突然亲自来找他,说要给崔宅那边准备什么寿礼,可他正被给侍婢们发月钱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呢,哪有空弄这个?
  他本来想让灵鹊先等着再说,可没想到没过多久公主本尊也驾到了。
  在公主面前万万不能失仪,何盛连忙放下手中事务,赶紧行礼问安。
  谢宜瑶受了礼,却是先看向灵鹊,问道:“你怎么还杵在这里,不是叫你去库房取东西么?”
  “何家令正在忙发月钱的事呢,他让我等一会儿。”
  何盛听了这话,顿时满头大汗。
  “实在不好意思,都是下官失职,殿下恕罪、恕罪……”
  谢宜瑶随意地坐下,随手翻着何盛案上摆的账本,问道:“何家令平日里都这么忙吗?”
  何盛毕恭毕敬地答:“这倒不是,只是这几日整好是发月钱的日子,这公主第上下这么多人,下官一个人实在是有些顶不住啊。”
  “倒也可以理解,”谢宜瑶点了点头,并无指责他的意思,“只是不知何家令有没有空听我几个问题?”
  何家令被谢宜瑶盯得心里发毛,生怕她会挑什么刺。
  “当然可以,殿下尽管问。”
  公主第上的账本,谢宜瑶粗略地翻了几页,并没有大的问题,想来现在她搬进公主第也就几个月,何盛还不敢冒险行事。
  “不知我这第上,每年都有哪些进账?”
  “主要就是从汤沐邑收上来的钱。逢年过节呢这宫中可能还会给点赏赐,但具体的数目不好说。”
  楚国现在的三位公主都是五百户的食邑,被封郡王的皇弟们则是两千户,谢况有几个已逝的兄弟,他们的嫡长子也是算是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一样是两千户。
  这可是都是谢宜瑶的整整四倍。
  而且,不同于皇子皇弟会有官职在身,每月有固定的俸禄收入,公主的进账要看食邑每年的收成,像今年这样歉收的年头,她们的收入就会略少一些。
  这些谢宜瑶都心知肚明,她这样问,也不过是想试一试何家令。
  虽然只要不是花钱如流水,这些钱供她使用,绝对绰绰有余。
  可她现在有别的算盘要打,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说起来,有个叫飞鸢的侍婢,我把她提到身边来了。从这个月开始,就给她安排和灵鹊一样的月钱份例吧。”
  “这……”何盛显得为难,“月钱都是宫中拨过来的,总数就是那么多,下官做不了主啊。”
  “不过小几吊钱罢了,你从余钱里扣就是,左右都是我的钱,还差这么一点?”
  看谢宜瑶满不在乎的样子,何盛还是答应了,只要不从他身上割肉,他也无所谓。
  “账本我看完了,何家令当真是恪尽职守,”谢宜瑶合上了账本,话锋一转,“我听闻百年前的公主宅第中,管理奴婢有永巷长,管理膳食有食官长,管理资产有私府长,分工明确得很。可如今大楚初定,还需休养生息,我等公主第上小事自然也不便差遣太多人管。可何家令你毕竟也是人啊,这时间久了难免也要累着……”
  何盛听明白了谢宜瑶话中的意思,这是想削他的权啊。
  第8章 济寒赈贫(二) 是不是皇后又有什么区……
  何盛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说:“这么点事累不着下官的,殿下多虑了。”
  谢宜瑶最不喜欢说话被人打断,她给了何盛一冷眼,何盛吓得赶紧没有说话。
  “本公主是想,有些琐事还是分给其他人做做,比如管理库房这种事,让那些侍婢们轮流看守登记就是,就用不着何家令亲自看着。”
  何盛擦了擦冷汗,他本以为殿下是让他不要继续管月钱和食禄之事了,这可是最能从中赚点钱的活。
  好在公主似乎真的是担心他忙不过来,竟是要让他把管理库房这种小事放权了。
  于是他依旧好声好气地答:“殿下说的是。下官这不也是刚上任没多久,怕那些侍婢们没个数,所以才想事事亲力亲为嘛。”
  虽说也会有些傻子手脚不干净想偷库房里的东西,可这种往往是一查一个准,库房里的东西都登记在册,到外面变卖也会留下痕迹。只要主人家想管,都很难得手。
  但管钱就不一样了,他有时候只要晚个几天发月钱,那些本钱就够他在外头赚不少利息了,何况底下的人平日里也有不少会给他“表示心意”,他当了几个月的公主家令,可比从前富裕多了。
  谢宜瑶没有继续紧逼,只道:“你明白就好,好好干,我平日里若是得了空,会经常来看看家令工作做得如何的。”
  何家令讪讪道:“谨听殿下教诲。”
  “好了,寿礼之事就留灵鹊去办,”谢宜瑶起身,“本公主先回去了,何家令尽管忙自个儿的,就不用送了。”
  谢宜瑶今日来找何盛,其实只是打算敲打一番,只要何盛做事不太过分,她暂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家令这个官到底是皇帝派的,就算把这个弄走了也还有下一个,不如就让一个人做得久点,也好让她管得服帖些。
  “下官恭送殿下。”何盛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目送谢宜瑶远去,才松了一口大气。
  何盛今天可算见识到,临淮公主家令也没他想象中那么好做。
  他平日总和公主第里的侍婢们打交道,这一来二去的,下面那些人也都知道临淮公主是个硬骨头,不好惹,但看何家令也并未被她处置,想来也并非不会体恤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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