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这里的雪景很漂亮,青林篁篁,细雪如霰。风也冷,呼出的雾气很快消散在冷凝的寒风中。
  叶清圆收集了一捧雪,团吧团吧捏成了个巴掌大的小雪人,摆在莲叶纹的灯座上。
  真可爱。下雪了,院子里也该堆雪人了,她已经准备好绣制雪花的围巾和短帽,今年一定要将雪人打扮得漂亮又可爱。
  推开无事山居的矮篱笆门,入眼竟是两只猫蹲在廊檐下吃小鱼干。叶清圆将兜帽摘下,拍了拍雪,笑着走过去。
  温暖的手心揉了揉猫的脊背,又摸尾巴,她脆声道:“怎么许久不见,还肥了这么多?将你们俩扔在家里这么多天,竟都没饿瘦吗?”
  橘猫低头猛吃,恍若未闻。倒是旁边的三花妹妹细声细语地叫了一声,仿佛是对她方才的话表示微弱的不满。
  “好吧好吧,不说我们妹妹胖了,我们只是蓬松而已。”
  叶清圆从猫碗里捡出一只被炸得金黄的小鱼干,手指点了点橘猫的脑袋,笑道:“说你胖你也不反驳,就只顾着埋头吃,难怪会长这么多肥膘哦?橘总?”
  话音落下,橘猫恍若未闻,还在大快朵颐。
  一瞬寂静。叶清圆的注意力这才落到小鱼干上,不禁疑惑道:“这小鱼干看着好新鲜,不像是我临走时炸的呀。”
  她吸了吸鼻子,或许是今日天气太冷,她的鼻尖都冻红了,连带着嗅觉也有些失灵。
  否则怎么恍惚闻到,这小院里有饭菜的香气飘来?
  细雪静静地落,在砖地上覆盖出一层莹白。
  叶清圆将小鱼干放进三花的碗里,站起身。
  她站得猛了,头脑都有些眩晕,指尖轻微地颤抖着,一颗心如有所感,忽然毫无预兆地剧烈跳动起来。
  “……是谁给你们炸的小鱼干呢?”
  身后忽然传来轻微的踏雪声。一阵风吹来,又是那般清新的如雨后松林般的香气。
  她转过身,尚未看清他的脸容,就被拥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中。
  细细的风和雪都被扰乱,两具身体迫不及待地用力地挨近,仿佛要将对方都揉进怀里。
  谢尽芜的脸颊贴在她耳畔,呼吸滚烫却细细颤抖地
  说:“清圆,我来履行约定了。”
  叶清圆的眼眶酸涩得发痛,手指紧紧抓着他肩头。
  她撒娇抱怨:“……你来得好晚。”
  谢尽芜笑出声,轻柔地哄她:“是我不好。”
  情意曾相隔两个世界,却始终是一样的灼热、赤诚。
  至死不渝。
  滚烫泪水滴落在莹白的雪地,厨房里飘来饭菜的暖香。
  两只小猫埋头在瓷制的猫碗中。
  莲池里有肥硕的锦鲤在游动,水声清亮。
  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第113章 砚绘山挖坑埋了
  谢尽芜接到任务,去砚绘山除掉一只鼠妖。
  他应下来,回郊外竹楼换了身墨色劲装,擦拭刀剑,连饭都没吃,就赶去砚绘山捉妖。
  希夷殿每年都会接很多委托,有除祟的,有捉妖的,还有追杀叛徒、鬼修的。任务繁多,赏金高额,有些太过危险,别人不愿去,或是家中有事抽不出空,这些任务就由谢尽芜全盘接下。
  他无依无靠,过年都没地方去。就算不出任务,也只好在竹楼里待着。
  还是出任务吧,至少有事可做。
  到达砚绘山脚下的时候,正是中秋夜。
  山下有个小小的村庄,不太富裕,百姓们却过得和谐安乐。
  谢尽芜没往村庄里去,而是进了深山,借着月光探查一番,随手除了几只凶邪的妖兽。
  他没找到鼠妖的气息,却听小妖们低声告饶,颤抖着说:“鼠大王现在可有钱啦!每天都有大米吃呢!”
  小狐流口水,很羡慕地点头:“对呀对呀!还有上好的烧鸡可以吃!”
  “还有叫花鸡!可香啦!上次我求鼠大王分给我一口,大王却叫我滚一边去!”
  “它真小气!”“就是就是!”
  一群小妖灵们叽叽喳喳地闹起来。它们本来话就多,现下更吵。吵得谢尽芜耳朵痛,他将肩头的一只灰兔子抓下来,转身走出深山。
  小妖灵们跟在他身后,蹦蹦跳跳地继续讲:“我也想吃叫花鸡!”“你就是鸡,不可以同类相残哦。”“小郎君,前面有个坑,你要小心呀!”
  谢尽芜终于甩掉了这帮小喇叭。
  他先在树林里转了转,寻到一处较为稳固的枝桠,纵身上树,躺好补了一觉。
  醒来后,他才去村里打听消息,这附近是否有富商居住?
  彼时他不过十五岁,穿一身墨色劲装,腰间挂剑,手掌缠了印有暗金色符文的墨色长带,露出的两截手腕却冷白。
  他脊背挺拔,腿长肩宽,宛如劲竹,浑身都是素简的墨白两色。
  村头大树荫下扯八卦的老人们见了他,便知不是寻常人物。立刻说,有哇!镇上的严富商可有钱啦,豪宅百顷,黄金万两,屋里娇妻美妾一十八位呢!是个很好色的富商,闹出不少风流韵事呢,连村里百姓们都听说啦!
  又说:就是最近有些奇怪呢,严富商好久都不曾宠爱过这些貌美妻妾,反倒天天去库房抱着米缸呼呼大睡,还动辄发出吱吱怪笑。听说他宅子里的妻妾们都要闹起来了。
  毫无疑问,正是鼠妖。
  谢尽芜又打听了这位严富商的住处,一路向南赶去。
  到达严家豪宅时正是傍晚,宅子里的仆人都忙碌着准备晚膳。谢尽芜蹲在宅院靠山一侧的树枝阴影里,眸光沉静地往屋里望去。
  十几位妇人分成三桌,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姿态妖艳,举手投足间香风阵阵。仆人们端着木托盘来送菜送汤,俱是珍馐佳肴,哗啦啦送个没完,像是流水席似的。
  严富商光是养着这么些妻妾,一天的开销就顶农户们好多年了。
  府里妖气浓重,上方还盘旋着怨气。谢尽芜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却没见到这位“吱吱怪叫”的严富商。
  有一位美妇人饭量小,几口就吃饱了,靠在椅背娇声抱怨:“这个姓严的,天天行踪神秘,也不知去了哪里呢!”
  她话音落下,其他人也轻声嘀咕起来。唤来富商身边的小厮询问,却听他说:“老爷在厨房呢。”
  “在厨房干什么?”
  小厮支支吾吾地,也有些疑惑:“在学……筷子的用法。”
  众人惊讶:“啊?”
  谢尽芜听罢便纵身潜进厨房。看来这鼠妖变为人身的时日实在太短,短得连筷子都没学会。还改不了曾经是老鼠时的习性,总爱往米缸里钻,还吱吱叫。
  道行太浅。
  谢尽芜推开厨房的门,入眼就是个圆墩墩的矮胖子蹲在灶台前,右手费力地捏着一双筷子,碗里的红烧肉被他戳得稀烂。
  鼠妖闻声回头,精明的一双眼,白花花的大门牙。它瞧见谢尽芜腰间的长剑,吓得筷子都掉了:“吱吱吱吱!”
  谢尽芜抽剑出鞘,纵身刺了过去。鼠妖慌乱叫着躲开,木桌咣当一声倒地,闹出好大的动静。
  院子里的仆人闻声匆匆赶了过来,正在用膳的妻妾们也衣衫蹁跹地小跑而来。
  谢尽芜抬手便是一道符贴在鼠妖背后,逼得它无法维持人身,一双镰刀似的大门牙就亮晃晃地露在外头,脸颊钻出了长长胡须。
  赶来的仆人一见它这尊荣当即吓得摔倒在地:“俺滴娘哎!”
  美貌妻妾们见状也吓得花容失色:“……老爷?”
  严富商:“吱吱吱吱吱吱!”
  “有妖怪呀!”众人大叫出声。
  谢尽芜一脚踹在鼠妖的膝窝,踹得它重重跪下,膝盖骨都快跪碎。紧接着他将长剑横在鼠妖颈间,冷声道:“快出来吧。”
  鼠妖的门牙打颤,露出祈求的眼神看向它的美妾们。
  这一眼,竟是叫她们都有些心软了。
  “这位小郎君,我家老严是不是被妖怪附身了呀?”
  谢尽芜淡声道:“你们与他相处许久,就没察觉出异常吗?”
  “没有哇!”美妾们摇头,又道,“就是不如从前那么、那么……”
  难以启齿。
  从前的严富商好色,所以才纳那么多美丽的妾室。可鼠妖呢,它修炼邪术,早就不能人道呀,自然就对这些风月之事没兴趣,因此甚少再与她们柔情蜜意。
  彼时谢尽芜尚不开窍,根本没听懂她是何意,眼中是纯粹的疑惑:“什么?”
  那美妇人见他姿容清隽,鼻梁高挺,露出的半截手臂也肌肉线条分明,想必是很不错的。于是笑道:“自然是……耳鬓厮磨、被翻红浪。小郎君,你过来些,我仔细讲给你听呀。”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口出这般孟浪之语,将在场之人惊得不轻。
  旁边一名女子拉她的衣袖:“姐姐,这年纪太小了,不合适。”
  “小什么?你瞧他那身板,虽说瘦些,可骨架是很挺拔的,喉结也不小!你不懂,挑男人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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