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他亲手绘制的山馆设计图早就送到了取舍庄。过不了多久,那些利落的线条就会转变成漂亮优雅的亭台楼阁,是他亲自为她设计的一只华美却坚固的金丝笼。
  恰好豢养她这只活泼可爱、娇弱柔嫩的鸟儿。
  笼中囚鸟,无需自由。有他在,她不需要舒展有力的双翼,只要躲在他的怀里,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珠,时不时哄哄他,亲亲他就好了。
  他会为她做出一切。
  谢尽芜单是这么想着,浑身血液就不可抑制地沸腾起来。他蹭地站起身,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交织的白雾。
  一颗心怦怦跳动起来。他推开晴雪院的大门,冷风灌进瓷白的脖颈,他却丝毫不觉得冷,甚至浑身雀跃着热了许多。
  谢尽芜沿着碎石小径往东走去,路上有孩子在放鞭炮,还有吃糖葫芦的。
  天更阴了,隐隐有碎雪飘落下来,谢尽芜俯身问道:“见到叶姑娘了吗?”
  小孩子舔着糖葫芦外面那层糖,豆芽菜似的手指向东一指:“枫林酒馆。”
  谢尽芜加快脚步,同时抬眼望着天色。
  第一次落雪的时候,他要和她一起看。
  雪越落越大了,飞旋着往下坠,他的肩头已经洒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白。村子里热闹起来,门户前好多人在举着手接雪,谢尽芜视若不见。
  唯有枫林酒馆的明光倒映在他漆黑的眼瞳中,像是燃起了两簇火。
  今日的酒馆好热闹,百姓们脸上带着喜气,两只手都提了满满的包裹,像是刚逛了集市一般。酒馆的木门开阖不断,谢尽芜强自按捺着在酒馆外头站了一会儿,等人出得差不多了,才抬手去拉门。
  谁知他刚一靠近,木门忽地被人从里头推开。
  谢尽芜反应极快,迅速收手侧身,免得与人碰上。下一秒看清来人是叶清圆之后,他又上前半步,稳稳托住了她的手腕。
  叶清圆险些栽进他的怀里,回过神来下意识略含歉意地笑。谢尽芜看到她眼底那一抹神色,顿时就有些不悦。
  歉意不是他们之间该有的情绪,她竟还如此见外。
  谢尽芜半揽着人就不放了,叶清圆纳闷地将他向外推了推,走到酒馆门前的空地,免得挡路。
  酒馆的木门阖上,外头细雪纷飞。
  谢尽芜不太喜欢酒馆,归根结底是他不喜欢嘈杂的地方。叶清圆有些讶异会在这里碰到他,笑盈盈道:“怎么来这里啦。要喝酒吗?”
  “不喝酒。”
  想见你。
  叶清圆抬手拂去他肩头柔软的初雪,谢尽芜抓住她的手,顺势拢在自己宽厚温热的掌心里:“很凉,不要碰雪。”
  叶清圆的眼里又露出那种温柔的笑意:“哪就有这么娇气。”
  谢尽芜的目光近乎贪恋地流连在她的脸上,仿佛下一秒就要不顾一切地吻上来。叶清圆顾忌着这是公共场所,有些不太自在。
  幸好此刻天阴,光线昏暗,他的脸颊掩在阴影中,叫人看不清神色。
  谢尽芜终于看够了,注意力转移到她手里的油纸伞,很自然地接过她提着的小布包,轻声道:“你呢,在这里干什么?买伞?”
  “买伞。还买了鞭炮、日历和糖葫芦。我们要准备过年啦。”
  两人牵起手。
  叶清圆走路时习惯性地摇晃手臂,谢尽芜的手也被她带动着晃呀晃,晃得他一颗心都软了。
  她说起猎户们这趟下山都带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谢尽芜很安静地听,唇畔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没有多买点零食吗?”
  叶清圆摇头:“不能吃太多零食,我要改掉吃零食的习惯了。”
  “为什么?”谢尽芜偏过头问。
  不为什么。再吃下去,那零嘴里的糖和油都会转变成她小肚子上的脂肪,来年春天的衣裙又要大改尺寸了。
  叶清圆不想跟他讲这些:“没什么的。”
  “哦。”谢尽芜眨了眨眼,无法自控地感到失落。这些小事她都懒得解释,说到底是不够喜欢他。
  两人牵着手回去,雪下得密了,覆盖在地面上薄薄的一层,靴底踩上去有些滑溜溜的。
  叶清圆挣开他的手想要撑伞,谢尽芜不许,非要和她一起淋雪。叶清圆抗议许久都无效,气急败坏地在他手掌边缘咬了一口。
  谢尽芜被咬了还在笑,他轻声道:“清圆,我看别人买的伞都是红枫伞面,为何你买的却只有白底?是掉色了吗?”
  你才掉色了。
  叶清圆没好气道:“那伞面上的秋雨红枫是顾雪庭的最新画作,如今在外头城镇里可流行了。你若是喜欢,我再去买一把就是。”
  谢尽芜的脸迅速蒙上冰雪严霜之色:“不许买。”
  叶清圆哼道:“专程托人买了一把白底的油纸伞,本来还打算让某人亲笔作画呢,现在看来,他倒是不太领情。”
  碎石小径蜿蜒曲折,逐渐走到了尽头。
  晴雪院的院墙在迷离的雪幕中露出一角。
  他的掌心热了起来,紧握着她的手。
  叶清圆噘着嘴巴,还在喋喋不休:“不如就让白璟来画吧,反正谁画都——哎呀,你干什么?!”
  谢尽芜拉着她的手,经过院门却不进,径直拉着她来到了晴雪院西边的松树下。
  这里很隐蔽,周遭除了院墙就是松林。古松遮天蔽日,连碎雪都被繁茂的松枝稳稳托住。
  谢尽芜将她的身体抵在外墙,而后压了上去。
  他身量高,肩宽腿长,双臂搂住她的腰时,恰好是个禁锢的姿势,不容她有半点脱逃的可能。
  他的手掌还垫在了她的腰背上,因此叶清圆的身体并没有与粗糙冷硬的墙壁直接接触。却也感到了这份涌动的压迫感。
  油纸伞啪地摔在了地上,叶清圆有些呼吸不过来了:“谢尽芜?”
  谢尽芜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与唇角。
  叶清圆仰着脖子,被他的气息拂得有些发痒:“怎么了?”
  他的声音轻轻颤抖着,终于问出了那个萦绕心头许久的疑惑:“清圆,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吧?”
  叶清圆一阵莫名:“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这份疑惑落在谢尽芜的眼中,就成了逃避、敷衍、不够坚定。
  他眼眸里的光亮顿时黯淡下去,满含的期待也被她一泼冷水浇灭。
  叶清圆有些摸不着头脑:“那天晚上在红梅树下,不是都说过了吗?”
  谢尽芜的眼帘抬起。
  “亲吻这种事,是只有喜欢的人才可以做的。”叶清圆的声音逐渐变小,温软柔和的,哄他一样,“我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让你……”
  话没有说完,是很难为情的。
  不过谢尽芜很聪明地懂得了她的意思,眼里的星星又亮了起来。
  “那我们再……”
  叶清圆没明白他想干什么:“嗯?”
  他不肯再讲,挺直的鼻梁就这么轻轻蹭着她的鼻尖与脸颊,时不时啄吻她的唇角,轻柔地带着些讨好的意味。
  像是在征询她的许可,让她产生一种温和的错觉。
  可是他的气息非常不稳,甚至在轻轻颤抖。这份强作的温和之下压抑了多少浓烈的爱意与渴求,叶清圆不甚明白,都站在这里任他亲了,还要怎么样?
  谢尽芜吻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不够,怎么都不够,空落落的急需她来填补。
  唇瓣稍微分离,却见她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瞳光清澈地看着他,谢尽芜顿时羞恼道:“……闭上眼睛。”
  怎么那么难伺候?
  叶清圆一阵莫名,只好闭上眼睛。
  谢尽芜的吻技,不能说毫无章法吧,只能说是乱七八糟。
  那晚在院子里,她已经真切感受过。
  这一次,他的吻却急切许多,辗转碾磨。叶清圆觉得他怎么好像忽然开窍了,心中刚觉出一丝奇怪,他温热略带粗糙的手指沿脖颈慢慢地抚了上来,拇指按在她的下巴,轻轻用力,就扣开了她的齿关。
  叶清圆猝不及防,他的舌一下子侵入进来,本来温柔的吻忽然变得凶悍蛮横。谢尽芜整个人用力贴着她的身体,亲吻时那份占有的本能作祟,他难以自控地将她揉进怀中,同时侵占着她的空间与肺里的空气。
  只是他的吻技太差,与其说是亲吻却不如是啃咬,牙齿划过她的唇。她的唇瓣很快传来刺痛,唇齿间有细微的血腥气弥漫。
  叶清圆一拳捶在他的肩膀上,怒道:“把你的牙齿收一收!”
  谢尽芜听到她这话,低喘着放开,脑筋迟钝地思索一瞬,才重又吻上来。
  幸好他懂得垂下颈子去吻她,她不会因为仰着头而被口水呛到。可饶是如此,叶清圆依旧有些招架不住,侧脸想要躲避,却被他追着吻过来。
  难舍难分了不知多久。直到松枝堆积的一团白雪砸落在脚边,谢尽芜这才意犹未尽地亲了亲她的下唇,勉强撤开一点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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