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谢尽芜头疼地别过脸去:“谁管你,不必告诉我。”
“谢尽芜,你的脸好红。”她将剩下半壶酒抱在怀里,又伸长手臂去探他的额头,“是发烧了吗?”
云雾似的衣袖沿着手臂滑落,细腻温热的手心覆在他微凉的额头。
谢尽芜殷润黑亮的眼睛一瞬大睁,右手背青筋暴起,下一刻就要忍不住扼住她脆弱的咽喉。
叶清圆毫未察觉、犹嫌不足,探过热度后,并没有及时撤回手。
她盯着他的脸,手心下移,指腹擦过他秀挺优越的眉骨和鼻梁,到最后,指尖点在他的唇畔。
忽然就怔怔地笑了:“你真好看。”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起来特别好看。”叶清圆有些不舍地收回手,手腕随意搭在平坦的小腹上,眼眸中闪着温柔的光芒,“以后你可以多笑吗?”
谢尽芜脸上怒意瞬间被惊讶取代,眼睛一点点睁大,冷泉般黑亮殷润的眼眸中满是错愕。
叶清圆满眼笑意地望住他,红唇轻启:“好吗?”
“不好。”谢尽芜抿了抿唇,偏过脸去避开她温柔的目光,冷声道,“我有什么好看,那个白衣公子才是好看。”
“白衣公子?”叶清圆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费劲巴拉地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他的话,摇头道,“……不管他是谁,总之都不如你。”
谢尽芜低下头,慢慢靠近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她的呼吸中带着清甜凛冽的酒香,萦绕在他的鼻端。
谢尽芜压低了声音,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难堪,有些难以启齿:“今天上午,在千花河畔的时候。”
“噢,”叶清圆的脑筋迟钝地运转着,终于想起来了,“我是在看侯爵府的车啊。”
她痴痴地笑了起来,声音带着醉酒后独有的倦懒:“你以为我在看别的公子吗?所以才这么耿耿于怀?”
“真的在看马车吗?”
叶清圆半阖着眼:“你觉得呢?难道我连马车也不许看?”
谢尽芜直起身来。尽管是被她嘲笑了,眼里却没有半点怒意。
叶清圆笑了他半天,笑得他耳根发红眼神飘远都不知该看何处,低着头无奈道:“别笑了。”
她乖乖地收敛了笑声,可是嘴巴却不肯停:“还有,谢尽芜,你怎么变了,怎么学坏了?都会跟我开玩笑了。”
谢尽芜垂着头,眼睫掩在秀挺眉骨投下的浅浅阴影中,看不清神色:“说什么醉话,我没有与你开玩笑。”
“怎么没有?”叶清圆据理力争,“一次是画符的时候,还有一次是我用虾灯和那些小朋友玩儿的时候。”
她扯住他的衣角:“你有啊,你今天和我开了两次玩笑呢。”
她竟记得这么清楚。
谢尽芜略显迷茫地垂眸看她,晚风中弥漫的酒气让他产生一种醉醺醺的错觉。
他轻声问:“你很讨厌我这样吗?”
“不,没有讨厌。”叶清圆拽着他的衣袖不放,费劲地思索着,“……也没有不喜欢。”
没有讨厌,也没有不喜欢。
谢尽芜看着她柔软红润的唇瓣,有些茫然地想:那这是何意?
第35章 对视你现在看我的时候。
月光泠泠,谢尽芜安静地坐在船尾,瓷白干净的脸颊被水中月影镀上一层清冷的光。
他压抑着胸中翻涌的烦躁,皙白的手背上缓缓有青筋脉络浮现。
“谢尽芜,你有什么烦心事吗?”叶清圆抱着酒壶仰脸看他,薄薄的衣衫勾勒出她纤细柔婉的身段。
“没有。”谢尽芜伸手就把她的酒壶夺走了,淡声道,“别胡乱揣测。”
“……你好闷,谢尽芜。”
不知怎的,她今晚特别喜欢叫他的名字。整个人软绵绵的都快醉晕了,口齿含混不清地,拖着慵懒娇憨的声调,叫得他仿佛百爪挠心。
她被抢走了酒壶也不恼,低头枕着小臂轻笑起来,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你知不知道,你掩盖心事的手段,其实特别拙劣。”
谢尽芜最讨厌别人看穿他的内心所想。他压着满心沸腾的火气,强作镇静地挑眉:“你能看出我有心事?”
“这还不简单?掩藏得再好,也总有一些小细节会暴露你的内心所想。”
叶清圆无意识地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衣袖,眼睛却在盯着澄澈的夜幕,仿若自言自语道:“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即使嘴巴不说,爱意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她的喃喃轻语,如雷声般重重响在谢尽芜本就不甚平静的心头。
他的脊背一瞬间绷紧了:“你在胡说些什么?”
叶清圆意识混乱:“我在给你举例子。”
谢尽芜浓秀的眼睫垂下来,一颗心也从嗓子眼慢慢回落,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阖上双眼,费劲地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自顾自地分析起来:“再比如手指。先前好几次我们聊起白玉吊坠的时候,你的手指用力得都快要把酒杯捏碎了。这些事,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吧?”
谢尽芜习惯性地抿起唇,冷声道:“那又能说明什么?”
“你口中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可是你的手指却暴露了你的内心所想啊。”
叶清圆说了那么长一段话,神志终于告罄,胆大包天地轻声笑道:“……笨死了。”
她笑着,连柳叶般的眉梢都染上了得意。
谢尽芜拿着酒壶,眉心冷冷地蹙起:“你说这些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我想说,”叶清圆咸鱼似的翻过身来,娇嫩温热的手心拢住他修长的指节,“你以后可以把事情都讲出来的。我们既然是朋友,那你的困难我就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男生的手指没那么细嫩,骨节微突,瓷白的皮肤下掩藏着脉络分明的青筋。
她拽着他的手不放,慢慢地笑出来:“所以,不要总是把事情都憋在心里,好吗?”
谢尽芜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她,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看不出是理智过头,还是大脑宕机。
他强硬地将手指从叶清圆娇软的手心抽出来,一张脸冷得欺霜胜雪:“人不应该暴露自己的软肋。”
“你是怕我会借此伤害你吗?”叶清圆不自觉地手握成拳。
他指腹的薄茧擦过手心,粗糙的触感仍残留着。
“你放心好了,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伤害你,我也不会。”
毕竟还要抱他大腿、攻略他。然后她才可以不用去替换江云初的命格。
她怎么会拎不清去伤害自己的救命恩人?
谢尽芜隔着河面升起的朦胧水雾看她,她的脸颊酡红,眼神迷离,一副醉鬼的模样。
可偏偏那红润的唇瓣又弯起,衬着雪一般的颈项和下巴,红梅白雪,有种震人心魂的娇美。
他的眉头慢慢蹙起来,薄唇微动,却没能说什么。
谈到这种地步,局面就好像是僵住了。
叶清圆的眼神涣散,意识迟缓,眼皮沉重得快要阖上,再说不出什么有条理的话来,谢尽芜亦是沉默。
小舟缓缓穿行在接天的莲叶之下,
清甜冷冽的花香雾一般从四面缠绕过来。
半晌,谢尽芜垂下眼睫,见她昏昏欲睡,便伸手钳住她的下巴,稍微使了些力,叫她清醒,同时轻声道:“你还能看出什么?”
“……什么?”叶清圆的脑子困倦极了,“看出什么来?”
“嗯。”
谢尽芜垂睫看她,眼眸掩在眉骨投下的阴影中,露出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微弱期待。
叶清圆眼神涣散地看着他,看了半天,才隐约看见他浓秀的眉毛与挺直的鼻梁。
她有些倦懒地笑出来:“你的眼神。你现在看我的时候,就好像今晚喝了两壶醉千钟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她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口,谢尽芜的眼睛蓦地睁大。
莲叶无穷无尽,小舟在狭窄的河道穿行,连吸入肺腑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了。
他的腰背僵直,上半身不自觉地向后仰去,逃避一般,耳中回荡着不知是谁的隆隆的心跳。
蒲扇大的荷叶遮住了皎洁月色与河岸影影绰绰的灯光。
叶清圆撑着身体半坐起来,神情认真地去看他,口中自言自语道:“可是你现在在想什么呢?我看不清你的眼睛了。”
她努力地仰头起身,手心扒住谢尽芜的膝头,一点一点地往上探着身子,要去看他的眼睛。眼前却忽然一暗,视线猝不及防地被阴影笼罩住。
她被谢尽芜一手按在脸上,按了下去。
他的手掌宽大,罩住她整张脸还绰绰有余。指腹已经摸到了她的头发,掌心却蹭了她唇瓣的口脂。
“是你要问,”她两只手胡乱抓住他的手掌,委屈地抗争道,“我看不清,你又不高兴。”
谢尽芜的手掌被她恶狠狠地用力抱住,抽也抽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