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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他有两幅面孔 第28节

  这个好解决, 宋福田经常在外头晃荡, 县城他也没少去, 他知道哪儿有空的屋子出租,叫宋惊蛰到了地儿,说他的名字,就能租到房子。
  房子的事儿解决了,宋惊蛰到了修筑围墙的工地, 果然和杨万峰说的一样, 是一项再轻松不过的活计。
  白日里宋惊蛰只需要站在阴凉处看看有没有人偷懒,等下工了他再上前检验有没有偷工减料即可。
  又因县城拿银子顶徭役的人很多,修城墙找不到人手,县衙拿银子去请厢军来修筑的。
  厢军是他们这儿的地方兵,不训练、不作战, 只负责传信、筑城、修桥铺路、运粮垦荒,俗称杂役兵。
  别看是杂役兵, 他们常年做这些活,对这上面的门道颇为精湛,说是半个匠人也不为过。
  他们修筑的城墙比征集而来的民夫不知道强上多少倍,宋惊蛰就更省心了。
  何况他们这儿夏季多雨,一到下雨天土木没法动工,宋惊蛰就能回家,帮着林立夏做些活儿。
  除了厢军都头迟海东不知道为什么看他不顺眼之外,宋惊蛰对这份差事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
  “那个宋监工,今日的活干完了,你去检验吧。”一天的工期干完,迟都头又用那种不客气的语气唤宋惊蛰过去。
  宋惊蛰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他,好在迟都头除了对他语气不善之外,也没给他找任何麻烦,宋惊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上前查验今日的工期。
  “砖头质地坚硬,贴合紧致,合验。”宋惊蛰检验完,在监工册子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并用指尖蘸着印泥画好押。
  刚一弄完,迟都头就将监工册子收了起来,阴阳怪气地跟宋惊蛰说:“好了,宋监工回去吧,明儿不开工,用不着宋监工了。”
  “迟都头也要记得给工地做好防雨,别等放晴了回来,新砌的城墙都泡发胀了。”宋惊蛰扯了扯嘴角,不痛不痒地顶了一句回去。
  这会儿天灰蒙蒙的还飘着细雨,迟都头怕明儿会下暴雨,决定明日停工一天,偏他跟宋惊蛰说的话,就像是要撵宋惊蛰走一样。
  这又不是家里,他和迟都头若无意外,这次工程完成后,将再没有交集,宋惊蛰才不会让着他。
  迟都头将监工册子收进怀里,避免被雨水打湿,听到宋惊蛰这话,冷哼道:“这就不劳宋监工烦心了,我厢军做事一贯谨慎为上,必不会让宋监工抓到把柄。”
  “那就好,迟都头走好。”宋惊蛰听了他的话,点点头,撑开雨伞,先行一步走了。
  迟海东望着宋惊蛰走远的背影,好半天后才反应过来,走好,是吊唁的时候对死人说的话,这里送客应该说好走才对,气得吹胡子瞪眼:“好个黄口小儿,大爷我也敢讥讽。”
  他身边一个厢军壮勇替他撑伞的时候听到这话,凑上来很有眼色地问:“都头,我们要不要给他找些麻烦。”
  一个监工罢了,想整他的法子多得是。
  “……算了。”迟海东有些意动,但想到宋惊蛰还捏着他们工程的监督,他要是耍心眼说不合验,县衙那边也不会给他们结工钱。
  但这口气他也没那么好咽下去:“让他再嚣张几个月,等这围墙修完,结了工钱再找几个兄弟好好招待招待。”
  “好嘞。”壮勇笑着应了下来。
  “……”
  宋惊蛰趁着雨还没有下大,快步回到住所,将他这段时间在工地捡的麻袋收拾好,这才往桃源村赶。
  这些麻袋都是厢军用来装泥沙所用,衙门给他们结的工钱高,他们又有厢军的月钱,自然财大气粗地看不上这些使用过的麻布袋子。
  但宋惊蛰看这些麻袋都是完好无损的,有些还是簇新的,只不过沾了些泥就这样被扔掉了,实在可惜,不顾别人的眼光全捡回来洗干净,拿回家装装粮食也好。
  何况这麻布也是用麻编织而成的,做成下地穿的短褐透气又舒适,磨烂了也不用心疼。
  至于方才得罪迟海东的事,宋惊蛰也不怕,在县城干活这段日子,他从伙夫那里打听了不少厢军整治人的法子,无非就套麻袋,敲闷棍之类恶心人,又让人抓不到把柄的下九流。
  宋惊蛰买地还有好大一笔缺口,正愁监完工就没有这样来钱快的差事了,厢军结了工钱,又无故把监工打了一顿,抓到人,把人押送衙门,这医药钱要赔的吧。
  宋惊蛰现在不怕他们报复,就怕他们不报复。
  “宋惊蛰!”
  宋惊蛰正想着,一道声音喊住了他。宋惊蛰顺着声音来源处看过去,见是同村的付博文站在树下狼狈地躲着雨,走过去,将伞顶在他头上。
  “谢谢。”身上铺天盖地的雨势收住,难受的滋味缓解,付博文朝宋惊蛰道了谢。
  宋惊蛰摇头问他:“不用谢,你这是?”
  “刚从县学下学,运气不巧,遇上大雨,得麻烦你送我一程了。”付博文不好意思地朝宋惊蛰说道。
  他下学的时候天有些阴,知道可能要下雨,但他想着这都晚上了,要下可能也是明儿下去了,就没回宿舍拿伞,顶着灰蒙蒙的天往家赶。
  谁知道走到半道就下起雨来了,更糟的是,这雨越下越大,眼看没有伞他就要被困在这里了,幸好宋惊蛰路过,不然他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事,走吧。”
  虽说宋惊蛰也很不喜欢付博文,但他也做不出这种见死不救的事,将伞拿给他,扯过他背在身后的斗笠戴在头上,出了伞,跟付博文一起向桃源村走去。
  付博文拿着伞瞧着宋惊蛰身上又是斗笠又是蓑衣的,羡慕得不行,怎么他就没宋惊蛰这个先见之明,提前带伞带蓑衣,不然他这会儿也不至于狼狈到全身湿透。
  嫉妒心起,想到他这次在县学考进了甲等,夫子奖励了他半两银子,有心想跟宋惊蛰炫耀,起了个话头问他:“我看你也是从县里回来,你去县里有事吗。”
  “在县城做工。”
  宋惊蛰想起小时候,夫子去世后他没学上了,但书本上有个地方他还没弄懂,得知付博文去了姨父家读书,便带着书本上门去问询,付博文一句:“你现在都不读书了还学这些做什么,别来浪费我时间。”把他堵了回来,不欲与他多聊。
  “这就对了嘛。”付博文说起上次撞到他成亲,他爹说他现在还在村里务农的事来,一副劝说的样子,“你上过学,又识得些字,在镇上什么活儿找不到,何必在村里浪费光阴。”
  说完,他见宋惊蛰没有说话,以为宋惊蛰默认了,便又问道:“你在哪家铺子做工,说不得我认识那家铺子的掌柜,你也知道,县里的人对读书人比较宽容,没准我能让他给你安排个轻松的活计。”
  借着雨幕宋惊蛰无声地笑了一下,他就说付博文今儿怎么这么热情,原来是跑他面前炫耀来了。
  不动声色地说:“不用了,没多大的事儿,不好浪费你人情。”
  宋惊蛰越这样说,付博文越是要帮忙:“没事你说,你今天帮了我,我不帮你一把,我心里过不去。”
  “好吧。”他都这样说了,宋惊蛰还能不成全他吗,“县里修城墙,县令请我去当厢军监工,你要是说得上话,能不能让县令重新换个厢军都头。”
  县令?厢军?监工?
  宋惊蛰这一串话砸下来,差点把付博文给砸晕,这哪一个都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他一个普通学子哪能跟县令说得上话。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宋惊蛰:“你说县令请你去当厢军监工?”
  他一个农人怎跟县令说上话了。
  “是啊,三个月十两银子呢。”宋惊蛰点头,县令同意的,也算是县令请的吧,左右这事是真的就行了。
  付博文看着宋惊蛰那一副认真的样子,瞬间绝了要炫耀他那半两银子的事,看了看已经到村口的路,也不再提要帮宋惊蛰的话,找了个借口走了:“到村口了,我先回去了,等天晴了,我再上门还伞。”
  一回到家,他衣裳都来不及换,就向他爹付明达求证:“爹,我听说那宋惊蛰被县令请去当厢军监工了。”
  “是啊。”付明达颔首道,“还是衙役亲自上门来请的呢。”
  杨万峰上门那天,整个村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了,不过宋家人担心惹杨万峰不快,没说宋惊蛰救了他爹的事,只说宋惊蛰和他有些交情,这次上门是请他去当监工还恩情的。
  这事儿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是县令派杨万峰上门来请的,付明达也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唯独付博文听了这事儿如遭雷劈愣在原地,他读书这么多年都没跟县令说上一句话,可宋惊蛰却能够让县令主动放下身段来请他。
  他都这么努力了,怎么还是赶不上宋惊蛰?!
  “……”
  气走付博文后,宋惊蛰也往自家的方向走去,还没走上两步,林立夏就出现在了他面前:“惊蛰哥!”
  “你怎么在这儿?”宋惊蛰看着举着伞突然出现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林立夏将伞举到宋惊蛰头顶:“下雨了,我就猜到你今天会回来,特意在这里等你呢。”
  宋惊蛰主动接过伞帮两人撑着,抬头看了看天,没见有闪电这才放下心来:“还有几步路就到家了,你来等我,要是遇到打雷怎么办。”
  林立夏怕打雷的事儿,也是宋惊蛰这段时间刚发现的。
  那天下雨,宋惊蛰也是这般冒着风雨回来,没见到林立夏,郑月娥说他早早休息了,宋惊蛰还以为他太累了,身体不舒服,推开房门一看,他正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而门外雷声震天。
  在宋惊蛰的安抚下,好半天他才说,他小时候去山上砍柴,也是遇到这种雷雨天,下山的时候,一道雷劈在他身侧的一棵树上,树倒了不说,连带着那片坡都滑了下去,要不是他跑得快,他现在就葬身山洪了。
  自那天起,他一见到打雷,心里就止不住地害怕。
  “就一会儿没事的,见到你就不害怕了。”林立夏毫不避讳自己的依赖,自上次被宋惊蛰发现他害怕打雷,每每遇到雷雨天不管多晚宋惊蛰都会回家,宋惊蛰不说,林立夏也知道,他是为了陪他。
  宋惊蛰牵过他无意识攥紧的手,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道:“吃饭了没。”
  “还没有,等你回家一起吃。”接触到宋惊蛰手心的掌温,林立夏发紧了心松了松,眉眼带笑地跟宋惊蛰说话,“灶房盖好了,娘今儿高兴,做的鱼肉饺子,可香了。”
  宋惊蛰在县上干活的时候,林立夏一点都没歇着,不管天晴下雨都在帮家里盖屋子,前些天一把灶房盖出来,不见下雨天有漏雨飘雨的迹象,就把搬家放在各家房里的东西都搬了进去。
  家里宽敞了,又有了做饭吃饭的地方,郑月娥一高兴,今儿一早起来剁了不少鱼肉,要包鱼肉饺子,把大房三房眼气得不行。
  不过林立夏见天快下雨了,没让煮,想等宋惊蛰回来,一家人一起吃。
  宋惊蛰疑惑:“哪来的鱼肉?”
  “爹去大堰塘捉的。”林立夏回了一句,又说,“捉鱼的时候,我看大堰塘外头的水渠长了不少的水芹,惊蛰哥,你说等天晴了,我割些水芹去县城卖怎样?”
  宋惊蛰蹙眉:“这东西可不好弄。”
  大堰塘外头那条水渠他知道,排水用的,因为常年没人打理,一到夏天,野水芹疯长,水蛭也跟着蜂拥而至,有时候宋惊蛰路过看到那趴在水芹上的水蛭都犯恶心。
  “我会弄,在我们村,这东西大家都抢着割呢。”林立夏信心十足地跟宋惊蛰说。
  稻香村地势没有桃源村地势好,庄稼收成比不上桃源村,像水芹这种小东小西,不少人家都盯着,一成熟,就有人弄去镇上售卖,给家里添置个针头线脑的也好。
  宋惊蛰见林立夏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不忍心拒绝:“好,等雨停了我陪你一起去。”
  心里打定主意,要是水蛭太多,他就不让林立夏割了。
  林立夏见宋惊蛰答应了,一想到他去县里卖水芹,当天回不来,就可以跟惊蛰哥一起住县里,止不住心里的雀跃,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够把它压住。
  “惊蛰哥。”林立夏停了脚步,唤了宋惊蛰一声。
  宋惊蛰跟着停住脚,问他:“怎么了?”
  林立夏突然将宋惊蛰打着伞的手拉了下来,借着雨伞的遮掩,飞快地在宋惊蛰的唇上碰了一下。
  噼里啪啦的雨打在伞上,天地间的声音都被雨声隔绝了,宋惊蛰却在这片刻中失了神,如同被定格一样听不到雨声,也感受不到周围的存在。
  等他好不容易回神,意识到林立夏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被林立夏握着手往前带了一截。
  两个人都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可伞下的温度却迟迟没有消散,连带着烫红了宋惊蛰捏着伞把的手。
  然,宋惊蛰还是没陪林立夏割成水芹,下了一夜暴雨,第二日还没放晴,宋惊蛰正想着今日也不用上工时,县里来人了。
  是一个厢军的壮勇,他一见到宋惊蛰就面色发白地道:“宋监工,不好了,我们先前做的那些墙面都泡发胀了。”
  宋惊蛰面色也是一白,他先前说的话,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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