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鬼王沉睡太久,不代表没有常识,彻底变成白纸一张。
人食五谷杂粮,吃鸡鸭牛羊,再不济还会养只狗看家。
然而这些在灵秀村都没有,天亮没有鸡鸣,晚上没有狗叫,安静得像是死地。
陶宁用手帕擦去指尖的血迹:“别人不好说,但我吃鱼。”
家门前一条河,屋后开了一块地,不会很缺吃的。
宣妙想也不想:“我讨厌吃鱼。”
想了想,宣妙补充道:“生前也讨厌吃。”
陶宁把脏了手帕揣回兜里,探头看了看楼梯,她打算上去看看,闻言她一顿:“你想起来你以前的事情了?”
宣妙双腿在布袋里晃了晃:“能想起来的不多。”
正说着,陶宁已经走上了二楼,将二楼都收入眼底。
二楼比一楼更小,只有一间房间,此时房间门打开,蜿蜒鲜红的血痕一路从楼梯拖拽到房间内部。
像是一个血葫芦似的人一直被拖着上楼,最终在房间里消失。
屋内没有打斗的痕迹,圆桌靠着窗放,正好是陶宁上回来敲窗的那一扇窗旁,小贞喜欢坐在那边借光做绣工。
另一侧挂着红绸的拔步床被整理得整整齐齐,符合小贞的生活习惯,她从小就被选中成为山神新娘,是村里出了名的蕙质兰心的姑娘,勤劳爱整洁。
“总觉得哪里奇怪。”陶宁在屋里转了一圈,“这屋里,怎么没有照明的东西?”
既没有烛火,也没有灯笼。
宣妙从布袋里飘了出来,高度跟房梁齐平,她俯瞰不大的房间:“没有,那么扣,蜡烛都不给?”
“不至于不给。”陶宁伸手接住下落的宣妙,熟练地揣回包里,“上一回我来的时候,小贞桌上放了一盏竹编灯笼,外面糊了一个囍字。”
现在囍字被扔在桌上,灯笼却不见了。
再看遍地是鲜血,不详的黑红色在地毯上晕染,这样的出血量,小贞绝对活不下来。
一边窗户大开,另一边窗户没开。
看起来像是小贞在夜晚的时候熄灭蜡烛,主动开窗户受死,地上的的血迹,和墙上迸溅的血痕跟之前游客的死法很相似。
陶宁奇怪道:“不应该啊。”
宣妙问:“什么不应该?”
陶宁把之前的替嫁想法跟宣妙说了一遍,当时她还认为小贞绝对会答应了,没想到被她狠狠拒绝,差点被推下窗户。
至于为什么会认为小贞绝对会答应的理由很简单,那是因为从小被选为山神新娘,加以培养的小贞有了真正心仪的人,是同村的青年。
山神新娘对其他人动感情史绝对不允许的事情,所以小贞被提前送进木楼,给关了起来。
那青年挨了鞭刑后,也被家人带走,直到山神日后才允许被放出来。
那一天小贞的反应那么大,很有可能是因为害怕,担心被人听见她不愿意的话。
说着,陶宁却说:“不过村里每年都出一个山神新娘,大多都是赶鸭子上架,被重点培养的只有小贞一个人,这还是村长亲自叩问神明后给出的答案。”
这说明……
宣妙用鬼的角度去想,给出的答案跟陶宁的想法不谋而合:“说明小贞对于‘山神’来说大补,很有可能会更上一层楼,只是早点吃时间不合适,发挥不了最大的作用。”
没人会相信山神娶亲是真的娶亲。
村民们牺牲一个新娘,换来自己亲人的“死而复生”,还换来山神的仁慈,这是灵秀村的规矩。
但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以为不会死的小贞却死了
小贞本人不翼而飞,陶宁看向闺房的角落,摆在那的藤编箱子也不见了。
那个藤编箱子就是陶宁判断小贞绝对会答应她的原因,因为那里面装着的就是小贞的行礼,她总是把行李箱关上,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现在藤编箱子不见了,只留下一滩血迹,灯笼也不见了。
陶宁:“我觉得,这不是小贞的血。”
既然不是小贞的血,那只能是谁的血,她把目光投向唯一能藏人的地方。
——挂着红绸,打量整洁的拔步床。
这拔步床的床脚是封死的,没办法看见床下有什么,也不会有人想到掀开沉重的拔步床床板看看里面有什么。
陶宁撸起袖子,走向拔步床,她准备拆床了。
*
楼下,村民们聚在一块依然闹闹哄哄,村长在祠堂里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半天也不出来见人。
不明所以的村民们只好在祠堂门前等待。
梁春迟一步来到木楼前,她拦下了身着灰布袍的男人:“楚阙,我哥呢?”
楚阙也是才来,他被这一通问给问迷茫了:“什么你哥?”
梁春一改冷静态度,语气着急:“我哥今早上说有事找你,你一直念叨着什么封印,会害死大家的。”
“封……不是,怎么你说的我完全听不懂。”楚阙不解反问,“你哥是谁?”
梁春:“我同母异父的哥哥,张雷。”
咔哒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拆开了,被一双手推开,轰然倒地,发出一声巨响。
“砰——!”
这震动几乎要带动小木楼也发颤起来,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纷纷抬头望二楼看去。
女学生有点害怕地后退两步:“楼上怎么了?”
楚阙不慌不忙,扯走自己的袖子:“楼上应该有人吧,我还没上去看过,听说里面住的是新娘?”
说罢,他转身进去,显然是要趁这个机会看看这新娘楼是怎么回事。
梁春没办法,也跟了上去。
她脾性不如她哥那样圆滑,天赋点在了武力值上,她和亲哥合作不会互相背叛。
明明是熟悉至极的二周目,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多的意外,早知道就不要那个破道具了,还以为能白赚一关,离彻底离开游戏更加近。
推开门,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去,几人都被满地的鲜血震惊了。
“这么多血……能活吗?”女学生显然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笨问题,捂住了嘴。
露在手外的双眼写满了惶恐,她到底是第一次进入游戏。
几人上楼,跟着血迹进入了房间,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女学生差点就吐了出来。
木质味与鲜血氧化的味道一起在沉闷逼仄的房间里发酵,怪异而腥臭,没人能轻易忘得掉这种味道。
有一人一脚撑在卸掉的拔步床上,低头打量里面的东西。
她低声说:“好像有点眼熟。”
然后她转头看向门边的几人,头微歪,面无表情道:“你们谁认识?”
梁春推开身边两人,快步迈到拔步床边,看清里面人的脸,她直接眼前一黑。
张雷的尸体,就在床板下,他的头几乎断开,只靠一层皮挂在脖子上。
她晃了晃,在女学生伸手搀扶前站稳,她没有晕过去,忍住了情绪上前仔细查看。
在另一边,陶宁看着这一幕,宣妙呆呆的挂在包包边缘上,像是一只真正的娃娃。
死的是游客,那小贞去哪里了?
察觉到有人看向她,陶宁似有所觉地回头,碰上楚阙收回目光。
他刚刚在看宣妙娃娃。
被人抓个正着,楚阙歉然一笑:“你这个娃娃挺别致的,多看了两眼,不好意思。”
陶宁凉凉道:“知道不好意思还看,没家教。”
楚阙:“……”
另一边,查看完亲哥尸体的梁春怒视楚阙:“这不是鬼怪伤人,这分明是人为的痕迹,是不是你杀了我哥?”
楚阙只觉冤枉:“这位小姐,今天早上我是真的没看过你哥哥,现在看见人了,我是想起他了,他的确劝我不要动了封印山神的心思,可我只有一个人,也放弃了这个念头。”
“既然是灵秀村千百年来的规矩,新娘愿意自我奉献,何尝不是她的圣爱呢?我又何必毁了一贯以来的规矩,强加于人。”
梁春她没有受过楚阙的救命之恩,不受语言蒙蔽,只相信自己看见的是真的:“你少给我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我哥劝了你两天你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偏偏今天就愿意了?”
“难道不是因为反对的人不存在了?”
楚阙反问:“你这么说,不会是以己度人,你哥哥今早上来找我是不怀好意?”
他又看向不知道该怎么劝的女学生,“颜小姐,我好心帮你和另一个同伴,你也是这么想的?就算是,证据呢?”
这话意指恩将仇报,这让女学生顿感为难:“不是,我……”
游客阵营也彻底陷入内讧。
陶宁靠在窗边,看了一出好戏。
窗外,狂风起,将祠堂后栽种的竹林吹得咔咔响,有一片竹叶被吹到屋内。
竹叶缓缓飘落,落到陶宁脚边,她垂眸去看,联想到了每家每户使用的竹编灯笼。
祠堂后边,有一大片竹林,而且竹子极易生长,不会存在不够用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