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来人笑说:“公主上车看看就知道了。”
裹儿忽然见一只修长的手半探出车帘外,又立刻缩了回下,无名指上戴着祖母绿戒指,心下会意,便回身折了一枝牡丹,拿着上了马车。
果然武延秀就坐在车里。他见人上来,忙让了位置,一脸笑容问过寒温。
“自公主那日早上去后,我就日夜想念公主,盼着公主早日回来,一听说公主今日回来,便跟过来了。”武延秀一面说,一面试探着伸手要揽裹儿,见她没有反对,渐渐揽实了。
裹儿靠在武延秀的肩上,瞥见他怀中闪过一抹紫色,伸手一捞,却是一条淡紫色帕子,笑说:“这条帕子,你怎么还没扔掉?”
武延秀垂下头,轻声说:“公主所赠,便是一片叶子,一棵草根,对我而言比金银珠玉还珍贵。”
裹儿笑了一下,武延秀欣喜,左手更是牵着裹儿的右手放到自己的腿上,紧紧握着,心中充盈着幸福和满足。
裹儿将左手的牡丹盖到两人的手上,凑近他的耳边,呵气如兰,“今晚就留宿在公主府中可好?”
武延秀只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地跳动,颤栗如同一道闪电在身体中窜过,他激动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安乐公主艳绝天下,身上散发着皇家威仪,并非容易接近之人。但此刻,只见她明眸善睐,浅笑倩兮,就像巫山神女下凡入梦。
武延秀俯下头,温润柔软的唇顺着额头、眉心、鼻尖、一路往下,直到与那抹艳色碰撞,极致的温柔掀起了欲海的巨浪。
岩浆般的炽热朝下流去,裹儿身子后仰,以手抵挡,说:“不要这么不尊重,惹下面的人看了笑话。”
武延秀猛然回神,轻轻两打了自己的脸,告罪说:“是我孟浪了。”裹儿微微一笑,抽出手,把玩着牡丹花。
武延秀忽然想起初次见面,便笑说:“当初公主说向我学突厥语,只可惜一次都没实现。”
裹儿笑说:“提过去做什么,未来才最重要。”
武延秀听了,忙道:“是是是,还是公主看得明白,比我强多了。我听说公主喜欢听曲子,等回去我给公主唱一晚上。我还会胡旋舞,只给公主一人跳。”
“胡旋舞?”裹儿说:“我只看过,没学过,你真的会?”
“当然,没有人能比我跳得好。”武延秀眉宇间透着一股自信。
裹儿点头说:“那我要好好看看,要是不好,我可不依。”
两人一路说笑回到府中,裹儿先让人安排武延秀去休息,自己还有公务要处理,临走又叮嘱说:“驸马在花园东侧的渡月山庄,他在清修,你不要打扰他。”
武延秀笑得眉眼弯弯,如同偷腥的猫儿,压低声音说:“我远着驸马还不及,怎么会主动招惹他?”
裹儿笑了,赞道:“我就是知道你性子好,最明白事理。”送走武延秀后,裹儿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第119章 红纱 武延秀曲尽平生之技,奉承公主……
因着过两日神都苑要举办宴会,裹儿想着将府中善骑射的僚佐推到圣前。
因而她召来这些人,将缘由说了,道:“机会难得,我带你们过去。若讨陛下欢心,最好不过。”
众人都笑说:“必定不会丢了公主的颜面。”
裹儿笑说:“倒不是为了这个,只望你们展示出自己的才能。”众人又都应了。
裹儿忽又想起一事,说:“派人去问问那个叫哥舒翰的郎君愿不愿跟来,只要他答应不喝酒误事,就与我们一起去。”
有人问:“公主怎么这么在意这人?”
裹儿笑说:“他那样的膂力难得,又是年少豪爽,有将才,令人见了不免提携一二。”
说着,就命人去问哥舒翰。哥舒翰家族在高宗朝时内附大唐,做了大唐的将军。他的父亲哥舒道元如今在安西做官,娶了于阗王室尉迟氏的公主,生下哥舒翰。
哥舒翰那日回到家中,说了这件趣事,并将匕首给祖父看了,说:“她啰里啰嗦地劝我去做官,我不乐意,就给了我这把匕首。”
哥舒沮接过匕首细看,只见上面有内造工匠的名字,又详细问情形,想了半响说:“这样的年纪,只怕是几位公主。”他们家门第渐衰,儿子又远在安西,猜不出是哪位公主。
过了一日,傍晚忽然一人上门,不见哥舒翰,只好将事情与哥舒沮说了:“我家公主是陛下第七女安乐公主,见贵府郎君是将种,心下喜欢。过两日陛下将于神都苑设宴狩猎,若哥舒郎君有意,就随公主一起去神都苑。
若是不去,也没什么,请丈人不要骂他。我家公主还说了,贵府郎君年纪小,要丈人约束他不要多喝酒。”
哥舒沮连忙应了,留这人喝完茶才送走他,心里激动起来。对于他们这些蕃将而言,每一次机会都要抓紧。
哥舒翰回来听了,有些意动,那可是神都苑,他父亲都不一定能进去,如今无官无职的他倒是有了机会。于是次日一早就亲自过去公主府,说自己要去。
裹儿处理完府中的事情,总觉得忘了什么,直到侍女请示她在哪里用饭,才想起把武延秀给忘了。
她抬脚去了武延秀处,吩咐饭菜也摆在那里。刚进院子就听到一阵琴声,裹儿嘴角一弯,径直进去,就见武延秀低头抚琴,琴声婉转中透着两分哀怨。
裹儿坐在武延秀对面,那琴声稍稍乱了一瞬,又立刻如同流水般顺畅起来。
余音袅袅,武延秀抬起头,如星子般的眼睛欲说还休,不禁让裹儿心中一颤。
“用饭吧。”裹儿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一本正经说道,然后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武延秀轻笑了一声,看得裹儿的脸红了。裹儿不甘示弱地与武延秀对视,起了身,对他说:“用饭吧。”
侍女早已摆好了饭菜。武延秀毫不意外地见到是合餐,裹儿见了他的神情,说:“来人,再上一份。”
武延秀忙阻止说:“这样很好,我也喜欢合餐。”他甚至求之不得呢。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一起用了饭,盥洗漱口毕,天色还早。
武延秀便与裹儿说起神都的趣事来,他钢口极好,说得绘声绘色,逗得裹儿连连发笑。
裹儿斜靠在榻上,支着头,武延秀则坐在脚踏上,眉眼灵动,说道:“东邻有个娘子,长得冷若冰霜,艳若桃李,只是不苟言笑。
坊里有两个无赖打赌,这一个说:‘我能一个字令这娘子发笑,再说一个字令这娘子发怒。’另一个不信。
那一个对东邻娘子家里的狗跪下,叫了一声‘爹’。东邻娘子立刻笑了。忽然那人转过来,又跪她叫‘娘’,东邻娘子勃然大怒,抄起笤帚追了这两无赖几条街。”
裹儿笑起来,说:“哪来的泼皮无赖,连人伦都不顾了。”
武延秀笑起来,又道:“我无才无德,只粗通些乐器舞蹈,公主若是不嫌弃,我当为公主献舞。”
裹儿说:“我今日有眼福了。”说着便叫乐工过来,命坐在竹帘后面伴奏。
武延秀进了内室,换了银色的袍子,身披璎珞,立在织宝相花地毯上,顿时让裹儿眼前一亮。
琵琶声起,延秀和乐而舞,忽然让裹儿想起了无量寿经变画中的伎乐天,力与柔完美结合在一起,那顿足踏地的韵律使裹儿的心忍不住也跟着跳动。
她确实忍不住了,在武延秀频频邀请下,走上前,跟着他跳起来。
乐声越来越急,武延秀跳得越来越快,而裹儿早跟不上了,他臂间的飘带如同温柔的春水,流过裹儿的面颊,自己则像不系之风,似乎要飞升成仙。
裹儿不由得拽住飘带,那股风为她停留下来,男子的气息在裹儿的颈间奔涌,滚烫地就像岩浆一样,晕染出一片绯色。
压抑的欲望、男子强悍的气息以及偷情的刺激打开了裹儿的心房,那里是一片深渊,充满了各色欲望的深渊。
红纱帐内,情欲就像迟来的骤雨,滋润着这片神秘而干涸的深邃。
夜深了,露水在牡丹花瓣上凝聚成珠,滚入花心之中。
次日一早,裹儿照旧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她悄悄将延秀搭在身上的手放下来,然后起身。乌黑柔顺的头发落在白雪般的肌肤上,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和惬意。
裹儿披了一件衣裳起身下榻,示意让侍女轻手轻脚,换好衣裳,梳洗完毕。她喝了一盏银耳燕窝粥,漱了口,临走出门前,对侍女说:“不要打扰他睡觉。他醒了,告诉他,我上朝去了,今晚也回来。”
说着便带人出门了,留下侍女们对红纱帐内的人猜测纷纭。其实,武延秀之所以未起床,乃是他的日常习惯所做。他不上朝,家中又无长辈,常常睡到日上三竿。
这日他照旧醒来,梦里残留着温香软玉,往衾内一探探了空,先是怅然所失,忽然又大惊失色,掀开帐子,只见地上铺满了亮堂堂的阳光,外面一片寂静,不由得生出惶恐和疑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