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裴钺又惊又喜,先前的犹豫不定一扫而空,登时有了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忍不住道:“你就这么相信我能做到?”
明棠反倒不悦起来,斜睨他一眼:“怎么说起了这种话?我只知道你那年端午万众跟前惊鸿一掠,秋猎时风采更是无人能及你半分。我不懂军政大事,但朝中既然认定你可以,那即便是你自己,也不许质疑裴钺的本事!”
她双眸明亮,裴钺亦是禁不住胸中激荡,身随意动,又一次将明棠紧紧搂在怀中,回过神来时,明棠已是鬓发散乱,正靠在他胸前细细地喘着气。
裴钺却仍是一副喜爱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还在低头轻轻吻着明棠发丝,指尖也不知何时从衣服边缘探了进去。
只是才触及到她腰间温润的皮肤,就被明棠按住了手,怀中人抬头看他,似笑非笑:“你不是还约了族中子弟在前院见?若是闹起来,他们可有的等了。”
裴钺登时停住,颇有些后悔先前自己那“若是两三个时辰也考虑不出结果,大可不必到边关去博个前程”的想法,却也只得坐起来,略略整了整衣衫,起身道:“我去见他们一面,晚些回来,你记得按时用膳。”
正要起身往外走,却被明棠拉住了衣角,不免疑惑,却因内室没掌灯,看不清明棠的神情,只听见她满含笑意的声音:“我的口脂可是没擦,你这样过去,怕是要让人笑话。”
便坐起身,拿了帕子,倒了些床边小几上杯中的残茶浸湿。因并未掌灯,方才又狂乱,明棠也不好猜测口脂都沾到了哪里去,只好捧着裴钺的脸,细细地擦了一遍。
两人呼吸交缠,即便室内昏暗,明棠也能察觉到面前人的灼灼目光,正要开口,感觉裴钺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不由无奈,一手止住裴钺的动作:“宴息室的小塌上应是有把靶镜,你记得自己再查看一遍。”
裴钺亦不坚持,只顺手抽走了明棠手中的帕子,便转身大踏步出了内室,踏进满室的烛光中。
颀长的身姿在内室与宴息室的交界处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原本就颇高的身量亦让他的背影显得分外高大,明棠怔怔看着他几步远去,压下的担忧一层层浮上来,又在裴钺对形势的解读声中渐渐沉下去,继而翻腾不休,连明棠自己也无法形容她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了。
已取了靶镜看过自己脸颊的裴钺却是突然又返回身,靠在门框上,朗声叫折柳来摆饭。
他喊着折柳,脚下却一动不动,目光也牢牢定在明棠身上,一边慢条斯理地将那条帕子收进袖中,一边再次叮嘱明棠:“记得用饭,我晚些就回来。”
语中暗示昭然若揭,再配上他的动作,姿态真是要多轻松有多轻松,明棠就是有再多的忧心也霎时不翼而飞了,知道裴钺恐怕这两日就要离京,也有心顺着他的意,只好无奈点头:“知道了,世子大人。”
第100章
裴钺既然决心要带人过去, 命长风等人去族中几家送信时就已稍稍筛选过一遍,只选了平素来往过,对其人品能力稍有了解的几个族中子弟。
而也果然如他所想, 得了消息的五人里有三人在得到消息、与家中商议过后, 就定下决心,要随裴钺到陕西搏一搏, 这会儿已经在前院等候。剩下两人也亲自来向裴钺解释, 道是家中实在有事, 近日无法成行, 若裴钺不嫌他们能力微薄, 待家中事一毕,立即动身往陕西过去。
都是同族之人, 他又是要到边境去, 裴钺自然不会自大到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在听了他的话后, 立即放下京中事随他出行,见他们颇有些不安的模样,只得先好言安抚, 再去与剩下三人详谈。
这三人里倒有两人按辈分都较裴钺高一辈, 年岁上也都较裴钺稍大几岁, 最长的已将近而立之年。三人都是正身强力壮的年纪,又是在各处当过差的, 虽说位置不见得紧要,人也不见得得志,却称得上神思敏捷, 听裴钺稍讲了些陕西的局势,就已暗暗明白到了那边后应该要做些什么。
往后赶路时还有少说半月有余的时间相处,裴钺也无意在今夜就把所有的事说清楚, 确认他们志向不改,心中也已有底气,就命长风送了客:“后日辰时到这里来,一道出发。”
眼下已近戍时,后日辰时就要出发,认真说来,不过只有明日一天能收拾出门的行李罢了。又要抓紧时间跟家人告别,时间也着实算得上不充裕了。
三人却是都面无异色,应下这个要求,转身就出了门。
到得门口,却是都微微愣住:原来已有人领了马匹在门前等候,清一色毛发乌黑、体态矫健,具是难得一见的骏马。
见长风微微躬身,他们三个也不需要解释,年岁最长的那个唤作裴城的已是哈哈一笑,朝长风道:“替我等多谢世子了,这样的好马可不多见!”
便陆续上前,各自选定一匹,也不上马,而是牵着慢慢步行。
直到离了定国公府门前那条街,三人才对视一眼,各自相视一笑,加快了脚步,察觉到另外两人也跟自己动作同步之后,更是油然而生一股亲切之感,不自觉便亲近了些许。
——刚刚在裴钺跟前,因不自觉被他气势所慑,三人都情不自禁注意起了举止,又因为有其他人比着,更是变本加厉。被长风送着出门时,迈的步子一个比一个庄重,一个个都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淡定姿态,仿佛一点都不觉得时间紧似的。
眼下见另外两人也不过跟自己一样是装个样子,原本紧绷的气氛登时就轻松了许多,裴城又是大声笑道:“两位兄弟,我就先走了,这后天就要走了,我还得跟家里的老娘和婆娘再多说两句话,我这还是头一回离开家这么久呢!”
他是三个人里家境最差的那个,京城居,大不易,虽说是裴家的人,也不过就仗着这个姓氏和与生俱来的好体格谋了份差事糊口,这些年来家里时常还要指望裴夫人每到年节时派人往族中分发的米粮改善生活。
也因此,他是住的最远,也是下决心最快的那个,几乎是一得到消息,立即就出发了。先前出了门还能稍微装一会儿样子,心中却是焦急着怕回家路上花的时间太长。若不是一出门就见裴钺为他们三人备的马,他都想好了怎么开口跟长风借匹马的说辞。
剩下两人也多少知道他的情况,自然不会阻拦,便看着裴城翻身上马。裴城颇有些不惯骑马的模样,生疏地控住缰绳,略有些磕绊地前行了一小段距离,却是立即就找到了感觉似的,控制着马匹一路小跑,眨眼就转了个弯儿,消失在了下一个路口。
还立在原地的裴堑与裴满便不由有些动容了,裴堑原就是三人中现下境况最好的,若是不论嫡枝,他在族中也向来是有几分分量的,与裴城向来来往不多。
今日先是目睹裴钺对三人一般无二的态度,又是见裴城本人的行事风格,也是不免收了些对这位族兄的轻视之心,连带着对裴满这个按辈分该叫他声“叔爷”的小辈也没了那压他一头的心思——都是被裴钺点名邀来的人,以后都是一起辅佐裴钺的,还是到了陕西再按本事分个上下的好。此时拿辈分压人,压得住也称不上本事,压不住那就更是丢人了!
打定主意,裴堑也便改了态度,朝裴满拱拱手,极为和气:“我就也先行一步了,家有娇妻幼子,还不知要说多久的话呢。”
都算得上聪明人,裴满自然也不会上赶着拿自己当孙子看,也就顺势与裴堑告别,只拿出了寻常与同僚相处时的态度,客气中略带一丝尊重。
这里三人无形中确定了日后的相处模式,各回各家自去忙碌不提,裴钺却是没那么多事情要做。他并不是头一次出远门,府中又多得是服侍时间长的老人,对家中子弟赴边关赴任这事可以算得上驾轻就熟,再加上明棠已将事务一样样分派下去,因此可以称得上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就连选护卫,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既然没有要用得上裴钺的地方,可就苦了明棠,应付着简直片刻不愿离开的裴钺,又不忍拒绝他。裴钺又敏锐察觉到了明棠的情绪,可以称得上是得寸进尺,明棠算是见识到了裴钺放纵起来能有多让人招架不住。
好再是再放纵也不过一日夜的功夫,转眼间就到了整装待发的日子。
明明还在正月,前几日也都是阴云密布,今朝却在第一缕晨曦拂过屋檐时就昭示着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甚至连风都小了许多似的。若不是人人一张口时还是‘吞云吐雾’,站住不动时也往往要时不时呵一口气暖暖手,恐怕要让人疑心一夜间已经冬去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