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老人家一时恍惚,深深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年纪大了耳朵不灵便。
如果不然,这一家子又是叔叔又是娘的,带着孩子出来过上元节,这也太光明正大了些。
第71章
嘈杂人声中, 裴家众人起初都未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
小世子喊世子叔叔,喊少夫人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到从少夫人进了裴家门那日便是如此。天长日久, 所有人听在耳中, 已将之视作最平常、最正常不过的事。
直到看到那老人家遮掩不住的惊骇目光,才觉出几分不对。
这, 好像是有点容易引人遐想……
裴钺轻咳一声:“稚子年幼, 称呼上时有错乱, 老人家不必介怀。”
老人家闻言, 立时顺着道:“原来是这样啊。”, 将此事揭过,专心问裴泽想要什么样的面人。
接受得太快, 反而透着股“没关系, 我知道你们是随便编个理由, 我也随便信信就好”的意味。
高悬明月朝人间洒下皎洁清晖,街边无数灯楼流光溢彩,身后人潮汹涌, 不知看见了什么, 忽然欢呼一声, 随即朝一个方向涌去。
裴钺皱眉,无暇再顾及这一误会, 握住明棠手腕,与她更靠近了些,将她护在身前。
好在人群骚动不过片刻, 许是因人群集中到了旁的地方,此处倒宽松了些。
裴钺气质出众,本就引人瞩目, 没了密集人群遮挡,轻易便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明家一众趁上元节出来游玩的小辈远远看见,立时断定是小姑姑一家,顺着人群到了他们跟前。
因人多不便行礼,只问候了一句便罢。
感受着腕间的力道,再看那老人家手上动作又慢了几分,明棠心下偷笑,要求几人:“声音大些,再问候一遍,姑姑请客给你们做面人。”
小表弟喜欢这些就算了,他们这个岁数了,才不喜欢这些……
看了眼眼睛快放光的小表弟,明瑕心里嘀咕着,却是依言带着妹妹和弟弟们重新给小姑姑问安:“姑姑、姑父晚上好!”
一众少男少女同时出声,路过之人甚至有被吓到的,手中面团正一点点变成人形的老人家自然也全听在耳中。
这才信了真是小儿不会称呼人,导致的误会。
不知为何,心中竟松了口气。
这样般配的一对男女,是名正言顺的小夫妻就好。
老人家生平见多了怨侣,在上元佳节瞧见佳侣,面上皱纹都舒展了好些。将照着三人模样捏成的面人放在一处,寻了个匣子装着,端起匣子给早就伸着手想接过的裴泽看,笑呵呵道:“小郎君看看,可还喜欢?”
裴泽仍在周奶娘怀中,听说终于做好了,探着身看一眼那匣中装好的面人,再扭头看一眼站在身后的明棠和裴钺,越看越是惊叹,指着匣子道:“叔叔和娘变小了~”
明瑾扒拉着过来看了一眼,也发出被惊讶到的声音:“和姑姑、姑父好像啊,跟小表弟也几乎一样!”
老人家已经学会无视这些人乱七八糟的称呼,乐呵呵自夸,顺带着招揽生意:“那是!不是我吹,小老儿我看一眼就能做个八九分像!”
裴钺淡淡点头,示意扶风上前给钱:“劳烦老人家给他们也一人做一个吧。”
明瑕刚要表示,他们年纪大了不喜欢这些,被身后明琬悄悄扯了下衣袖,话到嘴边止住。
照着妹妹的意思,静静等了几息,就听见他这位小姑父朝小姑姑说:“我留几个护卫在此护着明瑕他们,我们再往前面去吧。”
明瑕:……合着姑父是嫌他们一群人过来,扰了他和小姑姑游玩,随意寻个理由打发他们而已。
他自诩为贴心少年,既然明白了姑父的意思,立时跟着表态:“姑父,我们几个不仅想做个面人儿,还想去汤家吃碗汤圆儿。”
裴钺望了他一眼,唇边挂上笑容,颔首:“你们随意去玩儿,今晚的花销都由姑父来出,让扶风跟着你们付银子便是。”
几人顿时小小欢呼,几乎是连声欢送姑姑和姑父离开。
唯三言两语被留在原地的扶风心中郁郁:他可是很想跟在世子和少夫人身后看热闹的好不好……
瞧着裴钺三言两语将明瑕他们支开,明棠睨了眼裴钺,随后,指尖轻轻在他掌心划过,凑近裴钺,含笑问他:“嫌他们碍事?”
掌心酥酥麻麻的痒,裴钺本能收紧,禁锢住明棠指尖,十分正经:“他们小孩子爱玩闹,跟我们不能逛到一起。”
“原来是这样。”明棠点点头,对这个理由表示认可。
两人目不斜视,并肩而行,若不是手掌紧紧交握,那正经的样子丝毫不像是结伴而行之人,却自有一种微妙的氛围在流淌。
裴泽被老人家交待过面人容易磕坏,生怕自己拿在手里会弄坏了,便将之交给红缨,似模似样叮嘱了半晌,在周奶娘怀中缓缓前行,被接踵而来的新奇事物晃得惊叹不断时,也不忘艰难抽出心神,看一眼走在他身旁的红缨和她手中的匣子。
行至灯会上最高大的灯楼不远处,瞧着那乌泱泱聚在一起的人群,明棠止住脚步,扭头与裴泽商量:“我们就在这里看好不好?人太多了,怕把阿泽的面人儿挤坏。”
裴泽闻言,立时又紧张地看了眼那匣子,点点头:“就在这里。”
几人刚刚站定,灯楼后方的屋顶上,有人开始燃放烟花。各式各样繁复华丽的烟花在天幕上绽放开,原本聚集在一处观灯的百姓齐齐抬头,发出惊叹声。
裴泽错过了除夕那日的烟花后,一直深感遗憾,此时终于能再次得见,立时兴奋地在周奶娘怀中扭动,很有种飞到天上,就近观赏的冲动。
而周奶娘抱了裴泽一路,难免有些疲累,此时他一扭动,手臂顿时有些颤抖,在她怀里的裴泽也沉沉往下坠去。
“小世子!”
刚惊叫出生,裴钺已经伸手,牢牢抓住裴泽后心的衣服,将他提在手中。
片刻间从被抱着变成了面朝下,裴泽对着视线中各色衣裳下摆、鞋子以及地面茫然地眨了眨眼,费力抬头,与一脸无奈的裴钺对上目光。
“坐好。”
坐在哪里?
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下一瞬已经腾空而起,坐在裴钺的肩膀上,成了全场视野最佳之人。
裴泽惊喜:“哇——好多脑袋!”
随即低头,看着骤然比他低了许多的明棠,得意道:“阿泽比娘高了!”
孩童声音清亮,又恰巧在烟花表演暂时停下的间隙,便传出去老远,难免有人往这边看过来。
待看见是一如玉郎君肩头坐了个精致的小童,身边还有位笑意温柔的女子,便有人远远投来祝福的目光。
裴钺举起手臂固定住裴泽身形,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准确捕捉到人群中正死死盯着明棠的人。
那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眉目清朗,一眼望去便知他是个读书人,却是陈文耀,他身边还伴着个红衣女子,应是他后娶的妻子。
裴钺不动声色,悄悄往前一步,将明棠挡在自己身侧,随即,挺直腰背,笑意微敛,目光如利剑般刺向他。
他是见过血的人,更几乎日日与各色利器打交道,沉下目光时,周身气势凌人,几乎让人不敢逼视。
陈文耀如被刺伤一般,狼狈收回目光,心中有几分不甘:为何明明是那样可笑的姿态,却还能有这样凌然的气度?若他生于这样顶尖的世家,今时今日,居高临下,蔑视他人的,恐怕也会有他一个吧?
还有明棠…惊鸿一瞥间,她似是比往年还要更年轻几分,面庞在流光映衬下有种玉质般的沉静华美。她那时正仰着脸看裴世子,目中笑意隐隐,让他想起当年刚成婚时,明棠似乎也这样看过他。
记忆已经模糊,陈文耀回想片刻,一时竟想不起,究竟是何时,明棠与他之间用相敬如宾四字便足以概括说尽。
正仰头看烟花的吴氏察觉出他的心不在焉,原本在陈家大获全胜,跟丈夫共度上元节的喜悦心情也蒙上了一丝阴影。
略带几分不满地晃了晃陈文耀手臂,吴氏似是提醒:“夫君在想什么呢?”
陈文耀醒过神,笑道:“想着月光皎洁,正宜在僻静些的地方观赏,此处人多嘈杂,反倒不美。”
“上元节本是观灯的,谁去看那月月十五都要圆一次的月亮?”吴氏持不同意见,“夫君是不喜欢陪我观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