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小像上季窈顾盼神飞,灿若春花。季窈拿起来于璀璨的花灯下细看,雀跃道,“真好看啊!比那几本旧书里夹的那张还好看!”
  严煜脸上终于放晴,温柔道,“你喜欢就好。”
  杜仲知道自己的胭脂此刻又输了,翻个白眼拉着季窈往另一个方向走,“走了,馆里打烊正好需要我们帮忙。”
  季窈被拖着,还不忘向严煜道谢,“多谢严大人!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说完脑门又挨一下,杜仲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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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季窈刚起,行至大堂看见门外不少人正成群结队往东城走,忍不住走到门口观望,正巧商陆抱着一大包茶叶回来,便询问他知不知道这些人都去哪儿。
  “哦,掌柜问他们啊?听说是什么新选出来的花魁昨夜被人杀死在东郊别院了,死相特别恐怖,尸体这会儿正往衙门送呢。”
  【卷七·花魁别院】
  第155章 死状恐怖 一两块碎肉掉落在地。
  季窈提着裙摆赶到衙门口,从一众围观的百姓中间挤出来时,正好看到衙差推着板车从侧门准备进去。木板上,染血白布盖着的凸起勾勒出一个纤瘦的人影,而从白布下露出黄粉相间的衣裙一角,仿佛在告诉围观百姓,这是一具女娘的尸体。
  她见状立刻从正门进去,与运尸首的衙差迎面撞上,伸手就打算来掀开白布,查看尸体。
  “住手!”
  就在她手指捉住白布的一瞬间,身后传来严煜清朗之声。少年郎看上去也像是刚到,正一边将官帽戴好,一边走到季窈身边。
  她着急确认面前尸体是否当真是昨夜所见那名叫“尤伶”的新晋花魁,仍捉住白布一角不放,哀求道,“哎呀严大人你就让我看一眼,让我知道这白布下盖着的到底是不是我们昨夜所见那朵人间富贵花啊。”
  若是换成其他要求,严煜或许还会因为季窈的撒娇动摇,可事关人命,这是他的公务所在,绝不能由着季窈胡作非为。严煜略弯抢过她手里白布盖回去,余光扫了一眼还在衙门口张望的百姓,“此处人多眼杂,断不可将尸体面目公之于众,季娘子不要胡闹。”
  说罢他转头看向李捕头,口气凌厉起来。
  “不是一再告知你,不要随便移动尸体,接到苦主报官直接上报,由我安排吗?”
  李捕头听他语带责备,后背冷汗直流,“回大人,属下也是想着大人公务众多,所以第一时间将尸体带回来,给大人送到殓尸房查验,为大人您节省这一来一回路途上耽误的时间呐。”
  “愚昧。”严煜简洁明了,挥手示意衙差将尸体送入殓尸房后反而带着其他人往衙门外走去。
  “亏得你在这龙都之中办案多年,竟不知命案现场留下的证据和线索才是最多、最要紧的。若是你们方才在搬运尸体之时已经将现场破坏得一塌糊涂,我必严惩不贷!”
  李捕头听完这话腿脚一软,跟在严煜身后差点没栽个跟头,点头认错不迭之余,身旁一众官差也更加小心翼翼。通判周正仁不知从何处跑出来,急急忙忙也提上衣摆跟出来,准备登上严煜身后另一辆马车。
  严煜看他身上连官服都没有穿周正,伸手扒拉李捕头要他把马车让给自己坐,叫李捕头带着人骑马的时候,眉头皱紧,出声呵斥,“周通判这是做甚?”
  “啊?”周正仁像个行窃被抓的小偷,弯腰驼背转过身来,朝严煜笑得殷勤,“属下、属下跟着去别院看看,是否有能搭把手的地方……”
  “不用,”少年郎斜他一眼,转身扶季窈登车放下帘子,沉声道,“前两日结案的三份招状词,你至今都尚未整理出来交给我,这件案子你就先别管,专心将前两起案子了结就是。”
  既然知府都开口让他别管,周正仁只好悻悻然把脚收回,站在门口看着队伍离开。
  传言中只赏给每年夺得花魁之称的名妓居住的东郊别院离暖香阁很近,骑马或者坐马车只需要一盏茶的功夫便可到达,若是乘轿则需要两刻钟功夫。
  因着修盖这座别院之时,就明白这是给青楼女子独住,身边左不过护院二三,丫鬟了了,是以为保证院内主子安全,整个别院的外墙修得极高。
  季窈一路上都放不下白布下那具染血的尸体,不到亲眼所见,她始终不愿相信昨夜台上歌舞俱佳的绝色美人今日就已经玉殒香消。严煜瞧她少见地无话,两只手交织放在腿上来回摩挲,知晓她心头不安。
  “今晨赶来衙门报官的行首说,死在别院内的正是昨夜花魁选秀中一举夺魁的花娘尤伶。”
  当真是她?!
  “为何是其他行首来报的官,不应该是在别院离伺候尤伶的丫鬟和护院一类才对吗?”
  李捕头一路骑马紧跟马车,此刻瞧着搭话的机会,赶紧在马车外头恭敬开口道,“季掌柜有所不知,这东郊别院荒废半年有余,不过花魁选秀大赛开始前两日才刚收拾出来。那报官的行首说昨夜原本尤伶夺魁之后,老鸨安排仍旧在暖香阁内暂住两日,等给她置办的丫鬟和护院都搬进去了,她再行入住也不迟。
  谁知道这尤伶气焰嚣张,非吵着要立刻住进去,所以暖香阁老鸨孙妈妈才派人把她一个人送过去。发现尸体的行首原本今日是安排过来照顾她的,谁知道……”
  原来如此。
  约半个时辰功夫,马车停下,季窈掀帘看来,面前青砖黛瓦,冷白色的高墙之内几支翠竹冒头,外围墙角种满花卉之余更多的是蓬生的杂草。
  还好迈进院子,院内收拾得还算干净:冬后留下的枯木乱丛皆修剪一新,种上新苗还嫩央央的于寒风中摇摆;前院正中长廊两侧架于池上,水面冷气凝聚,泛着青绿色的光。再往后翠竹掩映的穿堂小门后,三面院落正三间大屋,正当中偏左那间门口左右各站着一名带刀衙差,屋内隐约能听见女娘啜泣之声。
  没想到专门修建给青楼女子居住的别院竟修建得如此雅致幽静,难道是叫她们每日从那最是烟花极盛之地走出来后,回归自己沉静平和之本心?
  真是古怪。
  季窈跟在严煜身后进到屋内,门边四足八角圆凳上坐着的小娘子还在暗自抹泪,她身边还站着一名女娘,穿着打扮比坐着的这位还讲究些,季窈立刻认出她是昨夜输给尤伶的行首之一:素言。
  当时他们去得晚,只看见素言和尤伶两人的表演,直到龟奴和老鸨上台宣布结果之时,她才瞧见台下除尤伶以外,还坐着四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娘。
  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子应该是主卧房,正中间方桌上酒水、散食俱全,小香炉里留着两三根线香燃尽的木棍,左侧屏风内看去是一张雕花紫檀木床,整间屋子里摆满古玩字画、金器玩物,乍一看很是富贵,严煜却瞧出这些物件大多都是赝品。此刻方桌上酒杯翻倒,散落着花生壳,桌子附近地面上一大摊血迹不说,四周各处也滴落大大小小的血点子,此刻已经干透,森气冷然,隐隐泛黑。
  两名女娘见严煜进来,立刻起身向他行礼。严煜抬手示意,一边问起她们发现尸体的经过,一边带着季窈开始在屋子里四处查看。
  哭哭啼啼的小娘子看素言一眼,声音悲戚道,“回大人,奴家叫娇容,是刚进暖春阁两个月的清倌儿。因着刚来不久,与众位姐姐们不熟,也还没出来接客,是以孙妈妈就叫我做一些伺候姐姐们的杂事。今晨巳时,孙妈妈差人去给尤姐姐买的丫鬟到了,让我到别院来请尤姐姐回暖春阁瞧瞧,我一路进来见院门没锁,喊话里头也没人应,以为姐姐宿醉此刻或许还睡着,就直接往她住处来想叫醒她。然后……呜……”
  季窈走进卧房,发现床上被单床褥整齐干净,衣柜、小几一尘不染,偏只有妆奁柜所有抽屉被抽出,里头此刻只剩下几枚散碎银两,有无其他贵重金玉尚不得而知。
  兴许是受了不小惊吓,她说到这里又开始低声呜咽。那名叫素言的行首在旁闻声安慰她几句,她才又继续说来,“我来到门口见门虚掩,并未关上,就试着喊了姐姐两声,没成想一阵阴风吹过,门竟然自己开了,然后我就看见尤姐姐背对我趴在桌上,后背插着一把刀……”
  说到这她情绪激动,像是难以面对此刻自己仍坐在凶案现场一样转过身去抱住素言,把头埋进她颈窝呜咽。
  “……然后我大叫一声就跑了……”
  那季窈就有些不明白了:“不过是后背被捅身亡,怎么会被围观百姓说是死状恐怖?”
  听完她的疑问,不光娇容把头埋得更深,啜泣之余疯狂摇头,就连身边几个衙差都面露不忍,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终还是李捕头开了口,“季掌柜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行首的身子和脸……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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