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她吸吸鼻子,努力回想起来,“我只知道他好像在田里挖到了什么宝贝,托人在村外找了个富商进村详谈采买一事。可惜最终没成,他就自杀了。我也是今日回村里来才听见乡亲们说,大哥他死的时候身上血都流尽了,茅草屋里血海似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你说,会不会是富商派人来要把我们一个村里的人全部杀光了解气啊?”
  季窈搜完她的身,除一些散碎银两和金银首饰以外,再无其他。
  “不会,那诅咒信分明是冲着替你哥报仇而来,刚好与富商家的打手站在对立面,断不会是他们。或许,你再仔细想想,你大哥在这村里,有无亲近、交心之人?”
  她搜完身也不敢出去,怯生生地站到季窈身后,努力回想一阵最终摇头。
  “我离开村里多年,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不若我去问一问爹娘再来答复你。”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下一个时辰又要来临,村民们犹如惊弓之鸟,全都竖着汗毛各自抱团看着彼此,左顾右盼之间看谁都像凶手。
  严煜查看完两具尸体,确认他们是中毒身亡后再无其他线索,毕竟两个人都是活生生在自己面前被毒死。他起身,向苏老头询问两句之后,到女娘们搜身的屋子边敲门。
  “妹妹。”
  季窈愣神一阵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唤自己,赶紧伸长脖子应答,“诶,我在的,何事?”
  门外传来严煜清透的声音。
  “我让村长找人带我去苏亦凡生前住的房子看看,你要一起吗?”
  第129章 割腕放血 下一个死的,会是谁呢?……
  走出苏家祠堂,外头上上下下空无一人,只有枝头寒鸦不时尖着嗓子叫两声,让季窈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可往村子里头更深处再走上一段,狗叫、猫喊,灯影幢幢,她又忍不住抱紧胳膊,警惕地看着四周。
  前面带路之人走到一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院子门口停下,双手颤抖着将手中提灯交给严煜,不敢再往前一步。
  “此处就是苏家,苏家那个大傻……长、长子就住在右边第二间屋子里。”
  看他作势就要离开,季窈将他拦住,态度有些吊儿郎当。
  “你把我们扔在此处,就不怕我们跑了,你们没办法向村长交代?”
  那人看季窈和严煜一眼,眼神里满是恐惧和胆怯,垮着一张脸小声道,“出村只有村口一条道,那边村长派人栓了好几条大狗正守着呢,一有动静就会叫唤,不、不怕。”
  话刚说完,背后苏家院子里刮过一阵寒风,嗡嗡作响。他浑身一个激灵,顾不上向两人告辞,赶紧脚底抹油消失在季窈视线。
  少女翻一个白眼,转过身来傲气说道,“我若是真想走,上山下河都可以走,他以为他们守住门口就能拦住我吗?”
  说话间严煜已经带头进了院子,将手中提灯举高,企图照亮右边苏亦凡住的屋子。
  “若凶手已经将毒药事先下在所有人身上,那此时你我身上尚有剧毒未解,必定会留下等找到凶手、得到解药,断不会选择在此时离开。”
  他能想到,周力群想必也能想到。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屋子前,伸手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淡淡的霉气扑面而来。屋子里想来已经有七日未曾住人,加上前两日雨水丰沛,这屋里估计不少东西已经发霉。
  严煜取出提灯中的蜡烛,点燃屋内桌上另一只黄蜡,递给季窈示意她拿好,“抓紧时间,务必要找仔细些。”
  如果按照夺命书信所言,下一个时辰,也就是子时三刻,这黄金下村里又会有一人惨死于苏亦凡的诅咒之下。季窈自觉压力甚重,拿蜡烛的手摇晃两下,被滴落的蜡油烫了手。
  屋里东西杂乱,衣服、被褥都混作一团,胡乱堆在床上。就连他吃过饭、喝过酒的碗盅和酒坛子都还放在桌上。严煜看着屋子角落有一处杂物被布盖住,走近掀开来。
  “这是什么?”
  季窈看着那一堆石锤、凿子和铲子,以及石头制成的凹槽器皿,里头还有不少碎石渣子。
  “感觉像是要把石头砸碎。”再看旁边,季窈从未见过如此小的石磨,简单比了比,不过酒坛子大小,“难道他在房中砸石头、再把石头磨成泥浆?”
  这是要做甚,用泥浆修房子?
  没人回答。严煜起身,擒着烛盏在在屋子里略转一圈,表情渐渐凝重。
  “他不是自杀。”
  “啊?”
  季窈上前两步追上他,跟着他的视线看一眼屋子,没瞧出什么不对劲来,“你从何处看出来的?”
  他走到屋子正中间桌子边上,指着上面散乱的碗盅说道,“你瞧这些碗筷、酒坛子,还有床头挂衣服和巾帕的架子。”
  季窈低头研究一阵,连碗筷都一一拿起来看了个遍,抬头看他,“没什么问题啊,既没有毒物粉末残留,也没有留下血迹。”
  “不对,”少年郎自信昂扬,眼神里微光闪动,“你仔细看,他筷子摆放的位置、酒碗和酒坛摆放的位置,还有架子上腰带、擦脸用的巾帕。它们所摆放的位置,都在左手边。”
  顺着严煜的话,季窈又看了面前这些生活物什一眼,发现这些东西果不其然都放在更靠左的位置,就连筷子都是放在饭碗左边的桌上。
  他的意思……
  “你是说,苏亦凡是个左撇子!”
  “没错。”严煜眉眼一丝精光闪过,眼神变得笃定,“一个左撇子,又怎么会在自杀的时候选择用右手持刀,划破自己左手手腕?这样不仅力气不如左手,划出的伤口也容易因为深度和宽度不够,让他选择不得不划第二倒、第三刀。可割腕之痛,彻心彻骨,常人断然忍受不了,所以他若是自杀,且一心求死,必定会条件发射选择用左手割开右手手腕才对。”
  季窈将烛盏持近,照亮床上上上下下逐一搜寻时,晃眼看一件靛蓝色短衫兜里露出白色一角,伸手掏出来看竟然是几封信。
  “严大人快看!”
  她将烛盏递给严煜,自己双手展开,发现面上第一张纸原来不是信件,只不过是他随手写下的几个字。
  “置办马车所需,十两,置办过冬行头、新被褥,五两,路上驿站住宿,五两……这些都是他用的花销?”
  严煜盯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眉头紧锁,“应该不是,村里人说过,他自小生在村里、长在村里,应该从来没有出去过才对。加上纸上所写马车和新被褥,屋里屋外显然没有,应该只是他的计划。”
  既然有这样的计划未曾实现,那他就更不可能匆匆寻死。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严煜低头示意季窈继续往下看,“你再看看下一页写的什么。”
  季窈刚翻到下一页,还没来得及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屋外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若是祠堂里的人来催,必定是大大方方、吵吵嚷嚷地来,断不会像这个脚步声一样听上鬼鬼祟祟。
  她下意识看严煜一眼,顺手将书信揣入怀中,一人拿一盏蜡烛往屋外走。
  “谁?”
  那个模糊的身影原本在院子门口徘徊,听见季窈的声音才敢从边上冒头。
  “季掌柜、严大人,是我。”
  看清来人正是伴随两人一路进村的车夫王伯,严煜和季窈走近,“王伯,你怎么来了?”
  王伯一脸苦相,搓着手又冷又怕的模样着实可怜,“我瞧着你们都被关在那祠堂里头,也不敢进来救你们,就在那附近守着。看到你们跟这一个村民出来了这才敢过来看看你们好不好。”
  “嗐,谁动得了我一根汗毛啊?”
  严煜将腰上银鱼袋取下递给王伯,郑重其事道,“也好,王伯你不在那些人眼皮子底下,也没有吃那祠堂里任何东西,正好可以拿着我的银鱼袋出去,到淘珍宿山下最近的益阳城中,找到县丞,派人来救我们。另外记得告诉他们,我们都身重剧毒,如果有幸能活到你带人赶回来,最好还是带上大夫和解毒的药才好。
  金哥就让它留在马车上,你将它的笼子打开,如若它实在饿了,也能自己先出去找找吃食。
  你骑马走,快些。”
  王伯颤巍巍接过银鱼袋,仿佛此物有千斤重一般,“可、可村口现在七八条大狗栓在那,老夫如何出得去啊?”
  季窈圆眼在眼眶中打转,从腰间解下自己随身佩戴的香囊来,“你带着这个,上头有我的气味,你走到那附近就拿出香囊使劲挥,那些狗闻着我的味道,定不会为难你。”
  送走王伯,两人赶紧回到祠堂中来。季窈加快脚步,不顾身边村长等一众人的询问,朝灵堂里苏亦凡的棺椁走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