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诶,那个什么玛瑙碗,你不认识?”
南星低头包袱里金银按种类一一分堆,低头不看她,“爹那些古董字画枚不胜数,堆在他那几件大屋子里一走进去晃得眼睛生疼,我哪有功夫一一记下?”
“可那是全神域独一只的宝贝。”
自吵架以来,她都不正经叫他,嘴里一口一个“诶”,听得他皱眉。少年瞟她一眼,眼神里意向未明。
“我爹他只收藏全天下独一份的东西。”
行行行,算她目光短浅,对京城富商的财力一无所知。季窈翻一个白眼,随口让他先把东西收好,第二日再做打算后,自己先一步开溜回了房间。
第二日,京墨将偷来的金银一一部署,“银票绝不可以直接去取,找时间到黑市以合适的价格倒卖成白银即可。那些印有省印、银局名和重量规格的的是官银,应该是狗官贪来的赋税和以往得到的赏赐,容易被认出来,所以也需要找人重铸之后才可以拿出去使用。金子同理。珠宝字画则等以后有空,带出龙都再行出手。现在这些金银置换下来已经足够解南风馆目前燃眉之急,切不可露财也不可贪多。等狗官发现财物被盗,迟早会怀疑到我们头上,一定要谨慎,多的先捂住不要花。”
商陆、三七应声,抱着金银各自散去,季窈则是打趣地看着他,脸上坏笑,“你怎么会如此熟练?难不成以前就是个梁上君子?老实招来。”
他笑而不语,低头收拾拿起自己的包袱和佩剑。季窈这才瞧见他一副要出远门的模样,即刻慌了,又开口道,“你这是做什么?要出去?”
“嗯,”整理妥帖,他朝众人告辞,“有些小事搁置在心,打算家去几日。”
一说到家,季窈心里空唠唠的,没来由生出一丝恐慌。
大家都有家,独她没有。会不会有一日,大家各自家去,这南风馆会只剩她一人。
她伸手抓住京墨衣袍,声音低下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十天半月,慢……争取回来和掌柜一起过年。总之这几日就辛苦掌柜和大家多盯着点,我去去就回。”
可她却瞧见,京墨的包袱里露出那个装有金扣玛瑙碗木盒的一角。
难道此行和封家有关?
第87章 落马 “方言鹤。”
京墨不在,季窈带着南风馆诸人全力重整旗鼓之余,每天还要担忧江知府那边随时会找上门来。为此她每日抽空练习剑术,至少保证自己能在危急关头保住南风馆她视为家人的这些人。
临至年关,商陆一身丁香色长绒直裰,从门外雪地走来宛若盛开的紫荆花。他将一副对联搁置桌上,唤季窈上前。
“掌柜,你看这副对联贴门上可应景?”
少女端着手炉凑近,朱砂烫金的对联纸一双,上联“瑞日芝兰光甲第”,下联“春风棠棣振家声”。
“嗯……寓意着实不错,只是这‘振家声’三个字嘛……”似乎有些不妥。
这南风馆是女客们寻欢作乐的茶楼酒肆,用这副对联不太应景。
两人正苦思冥想有无更好的词句,季窈身后探出一只手,以笔蘸墨将对联纸翻转,写下“喜延明月长登户,自有春风为扫门”。口吻风流不拘,笔力苍劲潇洒,少女拿着对联纸从桌边站起来,眼神放光。
“这句好!自在逍遥,匠心独运,真是太合我心意了!”
蝉衣搁笔,平和目光落在季窈身上,平添几分愉悦。他看她高兴,去柜台重新取来红纸重写,糊上浆糊与商陆到门口搭梯子贴好。
看他身形单薄,但气色尚佳,季窈笑得欣慰,“蝉衣,你能恢复,我很高兴。”
少年虽不能言,却实实在在听见了。他手上动作略顿住,片刻后从梯子上下来,在柜台执笔道。
【还没多谢师娘慷慨相救。】
“无需言谢,应该我向你道歉才对,”季窈接过纸页,语气诚恳,“是我害你无端下狱,还险些送了性命,如今你肯再唤我一声‘师娘’,我很感激。”
她说得诚心诚意,却不知这话在蝉衣听来带上几分客套,他眼神微暗,提笔又写道。
【总会有人被陷害,我倒宁愿是我而非馆内其他人。这不是师娘的错。】
短短两行字,倒让季窈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不通透的人。事情发生到现在,他一句抱怨没有,身体稍有好转就下床帮着一起收拾。从方才写下春联的句子来看,心性也未受影响。只有季窈自己,整日惶恐不安。
将纸捏成团,她一拍蝉衣肩膀,眉目爽朗,“也对,我们都是一家人,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一起承担最自然不过。我这个家主日后一定谨言慎行,还请多多关照。”
三七正跟背后检查大堂表演台上道具,准备迎接今晚重新开张第一天的客人,闻言从台上跳下来,凑上前笑道,“关照不关照的且日后再论,这些天带我们大家伙儿多挣些钱过个好年才是要紧。”
“那是自然。”
众人正笑谈,门口忽的刮来一阵冷风。七、八个官兵鱼贯而入,分立于大门两边站定。知府江威双手背在身后,一身雪貂裘大氅内穿官服,傲气十足走进来,商陆赶紧上前迎接。
“不知知府大人远道而来,有何公干?”
季窈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回想哪些偷来的宝贝都处理好没有。
眼神在少女神色踟蹰的脸上划过,江威鼻息间发出一声讥讽的哼声,“城中有富商家中遭窃,损失古玩字画和玉石财宝不下万金,本知府听闻你们南风馆最近花费甚多重新开张,所以来看看。”
这话说得蹊跷,季窈上前一步,毫无惧色,“大人这话,是怀疑我们用来重开酒肆的钱来路不明?”
他自顾自在一旁坐下,喝一口三七刚泡好的热茶,眼含讥诮,“季掌柜,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停业至少也有二十来日,不说存银日渐消耗,我看着大堂内不少桌椅楼台、古董花瓶一应也都是新置办,绝不会是三五十两银子就能解决,若说你掏空亡夫留下的家底我还可以相信,但就目前看来,着实不像啊。”
恰巧南星此刻从后舍走出来,听江威对季窈出言不逊,径直推开面前人走到江威跟前,指着他骂道,“这是什么话,师娘丧夫非她所愿,如今到了大人嘴里怎么就成了可以随意取笑的事情?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若非面前狗官提醒,她倒忘了自己还是个寡妇身份,亦坐下轻笑道,“当今太平盛世,我又身在除京城以外,神域百城中最为繁华昌盛之地,没想到父母官也会带头对我寡妇身份加以蔑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两人阴阳怪气,堵得江威说不出话,他脸憋成猪肝色,抬起手指着季窈,颤颤悠悠道,“私入府宅,盗取财物,罪大恶极,随意辱骂朝廷官员,罪加一等!来人呐,给我把南风馆前前后后搜个底朝天,非要把失窃的财物全部找出来不可!”
“是!”
“且慢!”季窈一把抓住冲在最前头的官兵,双眸圆睁,“没有任何证据,大人凭什么说搜就搜?”
“本官查遍全城,属你们嫌疑最大,证据有无,查了便知!”
“胡说!那到底是城中哪一户哪一家遭窃?丢失金银多少,字画多少,悉数报来与大家知晓才行。全凭大人一张嘴,谁知是真是假?”
江威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拍桌子站起来,拔出身边官兵腰间佩刀指向季窈,“看季掌柜这个反应,肯定是窃贼之一跑不了了,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本官也要搜!”
“不行!”
双方僵持,南星和蝉衣见状也握紧手中佩剑。正剑拔弩张之时,门口“噔噔噔”传来马蹄声,众人瞧见一个衙差骑马到了门口,下马匆匆跑进来,贴在江威耳边说了什么,后者立刻脸色大变,肉眼可见慌张起来,赶紧挥挥手,示意众人撤退。
“今日本官还有要事,暂且放你们一马,识相的这两日就把偷来的金银悉数放回,否则三日之后,我一样带着人来把你们把南风馆拔地而起!走。”
谁知到了晚上,季窈这边正在大堂看着满屋子女客,眼冒金星的数着赏钱,挂上厚厚挡风门帘的大门外接连上百官兵匆匆跑过,铠甲发出的声音连带十几个火把在门外好大动静,引得众人凑到窗边向外看。
“怎么了这是?”
看方向像是朝官府那边去的。
火光消失一阵,新进门的女客拍拍身上落雪,开始和自己好姐妹吵嚷起来。
“不得了、不得了了!咱们这是怕是要出大事。”
柜台里,季窈和商陆对视一眼,端一杯热茶凑上前去,“客人先喝口热茶驱寒。这门外方才是发生何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