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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夜里,她总会摸着自己的肚子想,难道真的要让我的孩子以一枚棋子的身份被生下来么?
  可又实在舍不得,舍不得打掉她。
  好在上天眷顾,陆瑾不知在忙些什么,竟留给了她几年独自与皎皎相处的时间。
  韦蕴心知肚明,倘若未来某一日陆瑾要利用皎皎的身份,那肯定也要用她来佐证。不然即便长得像,外人哪里会轻易信皎皎是位皇女?
  倘若她死了,皎皎是不是就对他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可倘若没有利用价值,他会允许皎皎活下去么?
  韦蕴并不聪明,想不出什么应对之法,于是只尽可能教给女儿自己觉得对的东西。
  皎皎,是阿娘未经你允许擅自将你带到了世间,所以你永远无需对阿娘抱有什么歉疚感激之情。
  倘若日后你发觉丢下阿娘离开才能过得更好,那一定要毫不犹豫地离开。
  你的生父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他从未给予你什么,所以他做了什么也与你无关。
  皎皎,你要记得世人多薄幸,尤其是男子,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所以你要一切以自己为先,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皎皎,你要记得世间远远有比荣华富贵更吸引人的东西。
  你想见绝壁之上的古刹么?想见山顶奔涌的云海么?想听声如惊雷的浪涛么?
  若你想,千万不要被一时的权势绊住脚,唯有自由才能得到这一切。
  “皎皎才不要丢下阿娘。”小小的女童靠在她的怀里嘀咕,“阿娘对皎皎这么好,皎皎要一直与阿娘在一起,带阿娘去看别院外面都有什么。”
  韦蕴紧紧搂着她道:“阿娘早已见过那些了,所以不带阿娘也可以。”
  永远,永远不要让阿娘成为你的负累。
  她用了五年的时间在女儿心里种下了自由的种子,而后在陆瑾到来后毫不犹豫地放开了拉着她的手。
  心里怎能不痛,可却必须要放手。
  因为世人识得韦贵妃,却不识得皎皎。皎皎还有飞离这里的机会,可她却渺茫。
  住进小佛堂后,皎皎来找过她很多次,她心底酸涩又欢喜,可只选择了冷待她,甚至打骂她。
  你忘了阿娘教给你的东西了么?你的不幸都是由阿娘的身份带来的,所以不要太过记挂阿娘。
  也担心过女儿会被陆瑾蒙蔽心智甘心做棋子,所以韦蕴也数次走出过小佛堂,状似无意地观察他们之间的相处。
  身为母亲,她一眼便能看出皎皎在陆瑾面前时大多言不由衷。
  而陆瑾及他身边人,却对皎皎越来越容忍。
  于是在某一次皎皎又来小佛堂时,她狠下心拿起香炉砸了过去。
  到底不必年轻时身上有力气准头好,那香炉竟擦到了她的额角。
  韦蕴将颤抖的双手藏在身后,看着彻底失望的女儿哭着跑了出去。
  当天夜里,陆瑾来了小佛堂,冷着脸吩咐照顾她的侍女不许放她出去,也不准放皎皎进来。
  韦蕴便每日虔心清修,祈求神佛能庇佑她的皎皎得偿所愿。
  又过了几年,她终于听到了想要的消息。
  送皎皎去别处的钟越中了毒,而皎皎与那个神秘的苗女不知所踪。
  致使钟越中毒的茶水,还是皎皎亲手端给他的。
  韦蕴知道自己日后再也见不到女儿了,可心里却无比高兴。
  既然皎皎已经逃了出去,那自己也可以寻个适合的日子去死了。
  最好能死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不知在何处的皎皎也知道,以免她某日突发奇想想来看看自己这个生母。
  可是韦蕴没想到,非但自己没有死成,皎皎还回来了。
  甚至是自己选择回来的。
  她望着几年未见、出落得愈发动人的女儿,强行把眼睛里的泪水逼了回去,冷漠道:“你来做什么?”
  ——你回来做什么?!
  萧景姝确信,韦蕴真正想问的就是这句话。
  泪水登时从眼中滚落,她努力扬起笑脸,哽咽着说:“我只是有些想您了。”
  无需多言,只用这样一个照面,一句话。
  韦蕴顿时便明白,她的的确确是因自己回来的。
  ——这个孩子,怎么能这么傻!
  萧景姝看着韦蕴转过身不在看自己,心里却毫无失望,反而盈满欢欣。
  阿娘是在乎我的,她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重复,阿娘的确是在乎我的。
  这样便够了,这样她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
  萧景姝擦干了眼泪,从怀里拿出了那只百花酿的香囊,放到了一旁的小案之上。
  “女儿病中寂寞之时,缝制了这只香囊解闷儿。”她哑声道,“也无什么特别之处,只香气格外好闻些。母亲清修苦楚,便拿此消遣消遣罢。”
  韦蕴仍旧背对着她,不发一言。
  谷雨已经在催促她离开了,萧景姝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韦蕴身上收回,轻轻掠过桌角的那只香囊。
  痕迹可以被掩盖,但气味很难。
  只要阿娘将这只香囊戴在身上,卫觊的人便能轻易借助养好的蜜蜂飞虫追寻到她的踪迹。
  如今不过子时,即便连夜赶回去城门也开不了,萧景姝便歇在了空余的客房内。
  在睡前,谷雨给她送来了一盘栗子糕垫肚子,毕竟已经用完晚膳好几个时辰了。
  萧景姝觉得奇怪——谷雨从未这样贴心过。
  果不其然,在拿起栗子糕时,她嗅到了淡淡的迷药气息。
  ——这又是想做什么?
  这迷药对她起不了什么作用,于是萧景姝在谷雨的注视下咬了一口栗子糕。
  味道竟还不错,干脆多吃一点。
  谷雨见她连吃了三块糕点才住口,放心地离开了。
  而萧景姝则在她走后,重新将藏在怀里的灵蛇镯戴在了腕上,又让乌梢藏在了床底下,才吹灭了烛火。
  室内只余浅浅月华光亮,萧景姝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不知多久后听到了轮椅的声响。
  来的是公仪仇——他竟也在这客栈里。
  这么多人都落脚在此处,他们是马上就要离开金陵了么?
  轮椅的滚动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她的床前。萧景姝竭力保持着呼吸的平稳,下一瞬却感觉到身上的棉被被猛地掀开了。
  冷意激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从鼻腔里挤出一声轻哼,假装无意识地蜷起了身体。
  ——公仪仇到底想要做什么?!!
  公仪仇冷静地注视榻上侧卧的身影,耳畔又一次响起李顺古怪的语气。
  “郎君,旁人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您就喜欢这样的小娘子。”
  我真的喜欢她么?
  她的脸埋在软枕中,发也散着,因此看不清面容。公仪仇慢慢伸出手,触碰到了她中衣包裹着的肩头。
  圆润,瘦削。
  手臂自然地下垂放在胸前,挤出柔软又饱满的弧度。
  明明有那么瘦削的脊背和肩膀,可这里却不是。
  他的手指掠过这一处,径直掐在了她的腰肢上——这里又这么细。
  而再往下,则是他昨日打过的地方……
  公仪仇放在她腰间的手猛地收紧了。
  萧景姝后颈上俱是冷汗,并没有强行压抑痛楚,而是自然地发出轻声闷哼。
  黑暗之中,她听到公仪仇的呼吸猛然加重了。
  萧景姝和萧不言亲密过许多次,心知肚明这种变化是因为什么,死死咬住了自己嘴唇内侧的软肉以免发出声音。
  疯了……他真是疯了!
  自己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怎么能对自己动欲?!
  另一只放在床边的手上正戴着那只灵蛇镯,距离他近极了——只要、只要他的手敢继续向下,她绝对要迷晕他!
  公仪仇却没有继续向下。
  他已经被唤醒了。
  自从双腿残疾后,他再也没有动过欲念。这么多年在外行走,别人送给他的女人不知凡几,他一个也没有动过。
  公仪仇以为自己早就失去这种需要了,可今夜才知并没有。
  他对着自己亲手养大的、自己仇人的女儿,动情了。
  第59章 做交易 “好,好极了——那你等着日后……
  陆瑾,你真的疯了。
  ——不,陆瑾早就死了,活下来的是公仪仇,而公仪仇本来就是个疯子。
  他闭上了眼睛,狠狠掐了一把萧景姝腰间的软肉:“七娘,醒醒。”
  萧景姝痛到连装也装不下去,颤抖着睁开眼睛,连牙齿都在打颤:“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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