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故, 这次牛俊的婚宴,还是颇有派头,红绸挂了满街, 好不风光。
  沈雁回昨日就收到了一封厚厚的大红包,沉甸甸的,开启她今日一整日畅快的心情。筵席的食材,光靠一辆板车根本装不下, 她还雇了两位脚夫,帮她一起去县衙将食材打理了, 一块挑去筵席的宅子。
  提鸡笼,抓兔子, 拎鹌鹑......有的忙。
  “谢大人, 速速搭把手。”
  沈雁回起得早,谢婴亦是跟着她一早起了。只不过他要将县衙的事情忙完, 才得空去牛俊家。眼下趁着沈雁回在院子里忙活的功夫,他能帮衬便多帮衬些。
  “三十多桌,雁雁指不定将锅铲都给抡冒烟了。”
  待装点好一切,谢婴忍不住勾了勾沈雁回的衣角,“晚些我来帮你。”
  烧筵席可不比在如意小馆,一旦去了忙活起来,那是一整日都不带停歇的。
  “我只是掌勺,也不是所有的菜都归我炒,芍药姐与我说光帮厨就有七八个,不会那么累的。”
  “放心吧大人,小的也在一旁帮忙,定不会让沈小娘子太过受累。”
  李龙在一旁替沈雁回打着包票。
  没想到他才做回厨子不久,沈小娘子就带他一块去给人家烧婚宴的筵席,他感激都来不及。
  这是对他的信任。
  “李叔,你怎么将刀也挎上了。”
  阿福歪着头,瞧见了李龙腰上的横刀,他疑惑却又开玩笑,“莫不是今日的猪羊大菜,需要李叔拿刀切?”
  “李大哥的刀快,用来开鱼脍也是不错。”
  沈雁回亦在一旁顺着阿福的话玩笑道。
  李龙的腰上,挎着他当捕快时的横刀。
  眼下他虽然暂时不当捕快了,但牛大志并未将这刀给收回去。他美其名曰,说不定日后又当上捕快了呢,毕竟此刀跟着他多年,届时难不成还要再给他备把新的不成。
  “你们俩还是会说笑,我要是拿这曾经沾了血的刀去牛俊的筵席上开鱼脍,牛大胆宰完猪,得宰我了......我这不带着,替大人保护沈小娘子嘛。”
  李龙理了理腰间的横刀,虽是玩笑了几句,但依旧眉头微皱。
  最近两日,有几位生人都来如意小馆用饭,吃酒的间隙便与阿福打听诸多事情,他总觉得他们的行为举止有些怪异。
  可他还是希望是他多想了。
  沈雁回拍了拍谢婴的手背,笑着帮明成一块拉板车,“放心吧,不累。再说了,你帮我作甚,是会炒三脆羹还是会炸鹌鹑?你快些处理好县衙的事,晚些来吃筵席才是对的......你当下最重的任务,便是帮我照顾好喜洋洋与软绵绵,县衙里那么好些动物,它们一会儿定是要打闹起来的。那么,谢大人回见啦。”
  她摆了摆手,与明成几人一块去了牛俊的宅子。
  牛大胆对儿子成亲出手果然阔绰,离宅子还有几里地,就见树枝上皆挂满红绸,便是红毯也铺了得有三里地。
  他家离沈雁回家的桃枝巷不算太远,自从开始着手准备牛俊的婚宴,他便请了瓦匠将宅子好好修缮了一番,又请木匠打了不少家具添置。
  他的宅子本就大,如今又作修整,更显富贵与气派,叫一同过去吃酒的瞧了都羡慕。
  “哎唷雁雁,这么又这么好些东西。”
  牛大胆见了沈雁回一行人大包小包,连忙出门帮忙搬弄,“昨日不是已经送了一批来吗?那些活鳖鳝鱼,如今都在后厨好好将养着......雁雁你真是个实在姑娘。我见他人的喜宴,那厨子总是要吃些回扣的。你这一车车的,你说往里头贴钱了牛叔都信。”
  今日牛大胆与他的媳妇邹娘子穿得精神又喜庆,身上的衣裳一瞧就是新制的,面貌也收拾的端正。
  真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
  牛大胆猪杀得多,平日里并不是很注意自己的外表,今日则是不同,他浑身上下打理得干干净净,连发髻都用头油梳得光亮,当真有了几分富贵老爷的味道。
  “牛叔今日穿得好阔绰,雁雁见了也要喊上一声的牛老爷的。”
  沈雁回又仔细端详了一旁的邹娘子,她穿着一件绣着玉兰的褐色纹金祥云样交袄,发髻处簪了一支款式精致的银簪,别了一朵红色小花,夸赞道,“这又是牛叔哪家的小姐亲戚,这位貌美的娘子,雁雁怎么从未见过的。”
  这一夸赞,可叫邹娘子笑得花枝乱颤。
  “雁雁你这孩子嘴忒甜了,快收了,邹姨单独包给你的......这孩子是阿福?来,邹姨这好多饴糖,快抓两把。”
  邹娘子忙拉过沈雁回,往她的怀里塞了一封红包,又拉着她说了好些体己话,这才放她去了厨房。
  后院内贴满了红纸剪好的“喜”字,每处房前都悬两只红灯笼。一旁种了好些树,有菜地一块,就连菜栅栏处都挂上了红绸。
  喜气洋洋,一派祥和。
  院内早就有几位厨子在那忙活备菜,杀黄鳝的,处理海虾的,点泥炉的......
  他们见了沈雁回,纷纷抬手与她打招呼。如意小馆的掌柜,大家还是有所耳闻,只是他们亦是平日里在厨房呆着的主,倒是未曾见过沈雁回。
  早就听闻这沈小娘子胆识大,做事亦能干,今日一见,这年纪似乎瞧着只有十七八九?
  这几人都由牛大胆从青云县各大酒楼食肆请来,他与掌柜们好说歹说,又是封了红包,才将他们聚到一起。
  怎么说自个儿做的菜也是让自家的酒楼食肆颇有名气,如今一场筵席竟叫他们与十多岁的姑娘打下手。
  其中一两位厨子,难免生出些不服气来。
  “好大的厨房啊。”
  阿福一进后院,便忍不住感叹。他绕着两只灶台走了好几遍,伸手摸了摸好几口铁锅,“明叔叔说得没错,没想到当杀猪的这么挣钱呢,好大的宅子,好大的院子,好大的锅。”
  这是他在青云县,除了雁雁姐姐的新宅子外,见过最大的宅子了,便是这厨房,都抵得上大半间如意小馆了。
  “那将阿福送去跟着牛叔杀猪,好不好?”
  沈雁回笑着将她的家伙什放到灶台上,“说不定等日后阿福到了牛叔这个年纪,挣的钱说不定比牛叔还多呢。”
  阿福脑海里回想起他从前见牛大胆杀猪的光景。仅一人就将一只肥猪扛在身上,又能轻易地将它吊着放血。
  猪猪嘶嚎,有些可怜。
  “不好不好。”
  阿福使劲晃了晃脑袋,立刻反驳,“阿福连杀鸡都不敢,哪能去杀猪啊。阿福还是老老实实地当雁雁姐姐的跑堂,等挣了钱,阿福去上学堂......凤姐儿今日能早些下学吗,阿福给她装了一口袋的饴糖。”
  “哪能因旁人成亲早下学,阿福多等等,凤姐儿就来了。”
  沈雁回笑着将方才几位喜娘端来的几碗甜锅糍分了阿福一碗,“不过晚些今日莲清书院那几位夫子都来吃酒,阿福若是有想问的学问,可以问问。”
  “好!”
  阿福兴奋地将甜锅糍喝了一大口,却被烫得龇牙咧嘴。
  锅糍干嚼就已经酥脆可口,但喜宴筵席大多掰碎了加糖后用热水冲泡,成了待客佳品。
  只要有客人来了主家,都要先泡上一碗给客人喝。
  酥脆的锅糍被热水冲泡得软烂,变成了一碗茶水,一碗下去米香与甜香融合。
  甜上一甜,是对自己今年日子顺遂的祝愿,亦是对新人的美好祝福。
  “好久不喝锅糍了,怪香的。”
  李龙连喝了两碗,一手提了两只活鸡,又拿了一菜刀,“我去后胡同里将鸡杀了,免得在人家院子地上沾了鸡血,冲撞了喜气......阿福可要与李叔一块去?”
  “不去不去!我帮雁雁姐姐掰竹笋,削莴苣的皮。”
  阿福使劲摇了摇脑袋。
  “胆小。”
  李龙笑了一声,便自顾自打开后院的门,往后巷去了。
  “沈小娘子今日的主菜打算做什么?”
  沈雁回才将一大块腊肉清洗干净,正预备切片与芋头同炖,便有两位帮厨走进厨房与她攀谈。
  他们这语气,不算客气。
  “筵席都一样,花炊鹌子、荔枝白腰这样的八大纲菜是必须,再备好酱烧蹄膀、清炖甲鱼,响油鳝糊,那些比较费事。那些海味,最好是清蒸,不能用浓油赤酱盖住风味,届时我再思量着炒个避风塘口味的,海参炖上黄米作粥,做几道拔丝口味的甜品,孩子们爱吃......”
  “什么是,避风塘口味?”
  两位帮厨越听眉头越皱,如何越听越不懂起来。
  本想着为难为难眼下这位传闻名气颇大的小姑娘,怎么她如放鞭炮似的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
  竟还在说......头晕了。
  院子的后巷不如前堂,一般比较冷清,李龙挑了一处泥地杀鸡。
  不远的槐花树有槐花抖落,被风吹拂到他面前。
  李龙抬眼去瞧。
  他揉了揉眼,似乎有几个身影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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