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林瑜在外房坐了会儿,列完明日要给各个布庄掌柜送东西的单子,又去了林昭房间。
  她这会儿才是真正睡着了。
  林昭自从来到这个世上,就没让自己娘亲做过亏本买卖。旁的人都有爹爹娘亲,林昭从来不好奇,只有刚知道爹爹这个词的含义时问过一回嬷嬷。听说他死了,大大松一口气。
  爹爹和娘亲是要在一起的,林昭不想与人分享林瑜。每日空下来后,一颗软绵绵的心就全扑在林瑜身上。她只想和自己的娘亲亲近,若是能再被抱上一抱,整天都能笑盈盈的,去学堂时对着隔壁座的小二麻子也有笑脸。
  她的年纪虽然不大,回应给林瑜的爱却很多,远远多于林瑜所付出的。带给林瑜的快乐,同样比当初的郁闷要多出很多很多。
  林瑜只在床边看着林昭,她又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睡眼惺忪,掀开被子一角,“娘亲,夜深了,陪昭昭睡觉。”
  第71章 雨后青烟
  隔日一早,林昭还要去学堂。
  林瑜和她在偏厅一起用早饭,母女都是淡口,各自一碗百合莲子粥,一碟白糖薄脆,还有两个茶叶蛋。
  林昭把两个鸡蛋都剥好,一个放进林瑜面前的碟子里。
  她又吃了两片白糖薄脆,也不要人说,自己端起一杯的温水,去外面漱口。
  林瑜用汤匙压了压鸡蛋,唇角抿起一个笑。
  回回做了一点儿小坏事,就要变着法使自己开心。
  出门前,林昭仰着小脸蛋,认真问:“娘亲,我读书了,以后也可以参加科举吗?”
  先不论学识,科举进考场是要先搜身的,她是女儿身,只怕第一关就过不了。
  “暂时不行。”林瑜摸摸她的头,语气有点儿遗憾,“大概还要等四五百年。”
  这个数字实在是太长了,林昭没能数清,小脸皱了一皱,从身边的丫鬟手里接过书袋,自己背在身上。
  “真想再快一些。”
  林瑜拍拍她的脑袋,“先去上学,小乖。”
  林昭大概是整个北朝最好哄的小孩子,因为她娘亲一句“小乖”就能高兴得翘起尾巴。
  不过因为这是在大门口,当着丫鬟和小厮们的面,她还是惯常那副冷静稳重的表情,只轻轻点头,唇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嗯。”
  你的小乖知道了。
  等林昭出了门,林瑜吩咐另外套一辆马车,先回了房里。
  王嬷嬷还惦记着昨日林昭打架一事,跟在她身后,“夫人要去林家,是否要准备些什么?”
  林瑜怔了一怔,才想起林昭昨日打了小孩。
  那个林家虽说有个官家亲戚,但那是她隔着亲的姐夫,隔三岔五就为着一桩小事去告状,次数多了,未必能够值钱。听说那位官爷仕途也不大顺畅呢。
  她笑了笑,“嬷嬷,我不去林家。昨日去了布庄,还有几个外地的掌柜没有赶来,今日得去见一见。”
  她在卧房里间换了一身素色的衫裙出来,坐在红漆梨花木海棠花镜台前,王嬷嬷拿了犀角梳为她梳头。
  林瑜的头发不厚不薄,却留了很长。满头乌发如同一匹鸦黑的绸缎,梳下去顺直平滑。
  王嬷嬷面上露出一些笑,“还记得三四年前,夫人常常落头发,梳一次掉一把,现在都好全了。”
  林瑜看着镜中那一瀑长发,心想这两年过的都是顺心日子,不比刚到长沙府。
  那时候齐夫人知道她要做生意,早早地抛了橄榄枝过来,林瑜要想接住,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每日两眼一睁就在想自己的布庄,要防备同行小人作乱,要收买底下的人心,还要对着底下立威。好在那段时候温小刀还没去武昌,帮了她许多许多忙。
  布庄得到第一笔大宗盈利的时候,林瑜就送了四成的干股给齐夫人。这些年有齐夫人的助力,林瑜的潇湘布庄也好好开了起来,从农户手里收来的布质量不稳定,她拿了三千两白银,新置办了许多架织机,再出工资请了踏实能干的女工来布庄织布。
  布庄的布很多时候是她自己画些纹样出来,常常先卖去各省的首府,等别的布庄都学上来了,就把存货转到下面的县里去卖,再一次占领下沉市场。
  如此两三年的功夫,潇湘布庄的分店已经开到了湖北,江苏。除去经营布匹,也给往来的客商记账,立票据。布庄的生意一直做的好,但没有一直往外扩张,直到去年,齐知府调任外地,齐夫人亦二嫁出去,发展才算彻底缓慢下来。
  上晌,马车到了潇湘布庄外。总店的门头占地不大,却很讲究,门楣上金字起凸,两边挂了对子。
  大厅进去,两边柜架上摆了各种质地的布匹,从冬至夏,有秋罗,绫地,绉纱,软绸,绵绸,生纱,硬纱,生罗。
  到了里面,靠右边有一扇窄门,挂了一脸织金靛青如意纹绸帘,掀开来,里面布置简洁。左面两架漆金短脚斗柜。当中一方红漆木翘头长案,案上熏了一炉香。靠着窗边有一方茶桌,两边各摆了一把玫瑰椅。
  里面正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穿褐色绸面直裰,身材微微发福。一见林瑜,立时从玫瑰椅上站了起来,与她作揖,行了一礼。
  “东家。”杨万福等了已经多时,然而此间只他一人,心下总是有些不安。
  林瑜在旁边的玫瑰椅上坐下,淡淡笑道:“杨掌柜也坐罢,有些事不好当面说与众人知晓,于是今日先找了你来。”
  杨万福是最早是齐夫人派过来的,刚认识林瑜时,只当她是个年轻寡妇,后来一笔笔的银子进了口袋,才认识到她的手段。
  十几万两的利润摆在面前说停就停,常常在他们还不知道的时候,就躲过了一笔亏损。这几年生意蒸蒸日上,来布庄找事的也不是没有,织机都被他们烧过一回。从没见这位东家气急败坏过,是个难得的稳重人,叫人不得不敬佩。
  不过这一回,杨万福听完林瑜说的,没有立时认同,而是微微皱起了眉。
  “东家要关停湖北和苏州,扬州的分店?只留下两家?可是因为齐夫人不在?”江苏总共也只有七八家分店,如此关停,还有什么赚头。
  他耐心劝道:“您平时行事温和,当初其他的布庄都卖不过咱们,不久就学咱们的布样,您都留了一线,没有上门找事。即便齐夫人不在,这里也有咱们的生意做。”
  他这一袭话误会了自己两回。
  其一,别人来学布样,这是林瑜想拦也拦不住的,市场逐利,从来如此,她想不答应也没办法,只能自己大度一丢丢,占这么一会儿先机赚上一波就好。
  其二,她想关停布庄,也不是因为齐夫人不在,而是审时度势后的决定。
  江南鱼米之乡,商贸同样发达,赋税也比别的地方重。这里的豪族舍不得割肉,常常联合起来贿赂官员,隐匿良田,压下赋税,最近两年势头尤为迅猛。
  林瑜从来都关注着这些,“这两年常有涝灾,现在虽瞧不出有异,但以后时局实在是不明朗,还是早些收回来罢。”
  万一真有事情,她半点不想让自己这个布庄在官府面前当出头鸟。
  在她手下有了几年,杨万福知道这位东家定下的主意不会随便更改,只得点头,长长叹了口气。“东家既是想好了,那我就去与大家伙说。”
  他掀开门帘,又去了隔间,不一会儿,人陆续来齐。
  杨万福把林瑜的意思说完,立即就有人问了,几乎是不可置信:
  “昔年花缎惟丝织成华者,加以锦绣,而所织之锦,大率皆金缕为之,取其光耀。咱们这次卖的毛锦,用了孔雀毛织入缎内,花更华丽,每匹不过十二尺,就能卖上五十余两。咱们才刚开始织,这里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说不做就不做了?”
  说话的正是负责江苏那边分店的掌柜,这人是个火爆脾气,心里藏不住事。
  林瑜端起桌上的六安茶,轻抿了一口,又听到杨万福耐着性子劝的声音。
  “可还记得前年做帽子的海獭皮?现在易名海鹿皮,所制暖帽,每顶值银三四两。后至吴下,价亦渐贬,佳者不过二两五钱,然而老成些的人尚且以为不值这个价。当初若不是东家不许,你那布庄可还有今日的生意?”
  杨万福声威并下,该说的已经说尽,待到一行人面色悻悻,又笑了起来:“东家也是万不得已,这几年咱们布庄生意看着好,可各处都要打点,却还为各位准备了一份分红,此后还是布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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