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不喝。”林瑜只得开口。
  顾青川放完茶盏回来,见床榻里侧的人已经阖上了眼,像是已经睡熟。只在他靠近的时候,绵缓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平躺在外侧,未再动她。
  身体明明疲累得很,不知为何,林瑜的意识却很清醒,怎么也睡不着。
  良久,听到睡在外侧那人的声音。
  “安心跟了我,等你入府为妾,无论有无子嗣,你的名字都会记入族谱。”
  妾室不能随便入族谱,要么子女有出息,要么自己混出个什么名望来,他一个封建士大夫竟然说出这种话,着实让林瑜心头重重一沉。
  静默良久,她“嗯”了一声。
  这一个音掩在雨声之中,几乎微不可闻。
  顾青川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侧首,“你当真愿意?”
  林瑜看着帐顶挂着的百戏图。
  她不愿意行么?此前已经说过千百次不愿意,也不见他听过一回。
  她闷闷叹气,“我累了。”
  这番回答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愿,反倒让顾青川觉得安心。
  他亦偏过脸,看向挂在床帐上的百戏图,两人的目光都落在角落的吊线操控的木偶之上。
  “倘若——倘若大人真能好好待我,体谅我这样的坏脾气,这样的好睡懒动的坏习惯,这样不知好歹的坏性子,我也愿意跟着大人。”
  顾青川想自己平时说的都被她听进去了,不由失笑,去抚她的发丝,“你倒也没有这么坏。”
  有时对他虽刻薄了些,对旁的丫鬟们倒是好的出奇,没有谁能说出她的不好。
  困意渐渐涌了上来,林瑜无心再应,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
  两个人夜里都没怎么阖眼,翌日一起睡过了时辰,顾青川掀开床帐,才知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他回身看了眼,林瑜还在睡。墨瀑似的乌发铺满瓷枕,拥着瓷白的鹅蛋脸,面颊泛着两团红晕,睡颜恬静乖巧。
  顾青川记起昨夜她说的答应,心头仍觉快意。俯身去吻她的唇,轻柔连绵,不消片刻,薄粉樱唇渐渐变得湿润。
  手心渐渐笼上,胸口忽地一痛。
  他去看,一根指头不知几时抵在了伤处,力道着实不轻。
  身下之人已经醒了,两弯新月眉微微蹙起,冷声道:“大人身上的药才换过一回,还是小心些才好。”
  顾青川知是昨夜闹得太久,惹了她不高兴,去握她的手,温声道:“这就醒了,不再睡会儿?”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敲响,李娇月的声音传了进来。
  “雀儿姐姐。”
  林瑜当即撇开了顾青川的手。
  这一声过后,李娇月就被匆匆赶来的金环请去偏房。
  进偏房前,金环还心有余悸,回头望过一眼正房,幸而里面没有动静。转过来,瞧见李娇月还是一脸懵懂的模样。
  “二小姐不若先回去,等姑娘醒了,我再告诉她去找您。”
  “雀儿姐姐还没醒么?这都日高三尺了。”李娇月惊讶道。
  她完全把昨日顾青川的叮嘱忘在了脑后,并不想去找许裘,到点了仍是想着来找林瑜。
  金环含糊应了两声,哪里好说实话,“大人回来了,与姑娘总有许多话说。兴许姑娘这两日醒得都晚呢,二小姐若是有事,只管告诉婢子,婢子转告给姑娘。”
  房内。
  林瑜还未来得及下床梳洗,便得知李娇月回去了,只纠结小会儿,又躺下睡了一觉。
  这回直到入夜时分才醒。
  晚饭用罢,顾青川在榻上布好了棋盘,与她对弈。林瑜的围棋是初学者水平,只粗略知道规则,技巧和棋谱则是完全不懂。
  顾青川得心应手,却不急着让她输。两人有来有回,也算打发了几个时辰。
  棋盘上白子渐多,黑子在哪里都落不住脚,林瑜犹豫许久,把手里的黑子放进棋罐。
  “我们几时回京城去?”
  顾青川昨日才来,想起她在这庄子上已经待了将近十余日,又不曾出去过什么地方,或许已经腻味。
  “就这两日了。”
  第61章 扫雪
  李娇月只来过这一回,余后两日没再来敲过门,到了要离开庄子的时候,才又嬉笑着出现,唤她雀儿姐姐,两人同乘一辆马车。
  冬日运河封冻,只能乘马车行路。越往北去,天气越冷,路上花了十日,才到京城外的驿舍。
  李娇月的母亲早早接了信,等在驿舍外,母女两个见了面,抱作一团,俱是热泪盈眶。
  李夫人过来与顾青川道了谢,说了好些感激的话,“等进了城,大人能得了闲,务必带着姑娘来府上一趟,也让我们做一回东。”
  李娇月用力点头,“顾大哥一定要带雀儿姐姐过来,她不曾到过京城,我可以带雀儿姐姐出去逛。”
  顾青川含笑应下。
  她们的马车走后不久,便下起了雪。
  夜里,雪愈发大了。
  林瑜推窗看雪,只一瞬,朔风卷起的凉意扑了满面。
  她缩了缩脖子,裹紧披在身上的狐裘,视线顺着鹅毛飘落而下。
  时辰还不算晚,奈何这是冬日,夜色已然如墨。驿舍外的几个矮柱都挂了灯笼,几个小吏穿着厚长棉袍,全身捂得严严实实,拿了扫帚在底下扫雪。
  这样冷的夜,无一人有闲心窃语,唯有厚重的扫雪声。
  远远有人提了灯笼为贵人照路,贵人持一柄油伞,雪下徐行而来。林瑜默然瞧着,那人恍有所觉,青纸伞面抬起,露出一张英朗清俊的面容。
  两人间隔了纷乱飘零的雪花,眸光相视,只剩下同样沉静的两双眼。
  顾青川进门的时候,林瑜还在窗边。
  他走到她身后,“这些时日回京述职的官员良多,每日都有车马进出,若不扫净,明日堆厚了,愈发不好清理。”
  他轻易就知道她看的不是雪,而是人。
  林瑜手心接了一片雪,有鹅毛一般大小,想起沿途见到的茫茫之景,“这里的雪,好像下了很久。”
  “方才问过这里的官吏,从十一月开始,京畿一带就下起了雪,只停过几日。”顾青川说罢,探手合上了窗。
  “京城今年比往年要冷上许多,你若是要出门,须得吩咐底下多准备些御寒之物。”
  冷风忽止,林瑜把雪花放在窗沿,由它化去。
  “我知道了。”
  再没有别的事情,林瑜已经盥洗完了,去了床上。她许多时候都喜静,暂且没有困意,拥着厚被,拿了本书靠在床头翻看。
  书是林瑜从南京特地带到路上看的人物小传,原是担心路上无聊,没成想半路碰上了李娇月。她们同乘一辆马车回京,林瑜常常听她说话去了,许久不曾翻开书看,这时才信手拿出。
  未过一会儿,顾青川也上了床。他近来颇多清闲,常把时间花在她身上。
  自林瑜那夜答应之后,两人的关系缓和许多,偶尔都不说话,也有近似于“郎情妾意”这四个字的时候。
  譬如此时靠在一起看书。
  林瑜把书给了他翻页,两只受凉的手缩回被中,人倚在顾青川肩头,连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翌日,风雪暂歇。
  林瑜到窗边去看,官道上的雪已经清至两边,道旁是厚厚的积雪,约莫有及膝高。
  马车进城的官道上,遇见有老叟推着装了炭的板车奋力往前,木辕在雪中轧出厚厚两道辙印。
  “卖炭了——卖炭了——”
  老叟穿着单薄棉袍,沧桑年迈的声音在风中生出一股凄厉。
  林瑜找出自己放了钱的雕花檀木匣子,掂量过价钱后,打开了上面的小铜锁,从里面拿出几块分量够重的银锭子,掀开帘子。
  “许裘,你去把那一车炭都买回来。”
  许裘没有耽搁,即刻停下了马车,过去买炭。
  她掀开车帘的时候,顾青川拿起了这个还未上锁的檀木匣子。去了浙江的这几个月,林瑜不知道他的近况,他却知晓林瑜都做了些什么。
  知晓她在学着理那些铺子的帐,也知晓她取了银子去存银票。
  这方匣子里面有银票碎银倒没什么奇怪,她连十几枚铜板也好好存着,的的确确是顾青川没想到的。
  里面还有一张小字条,他看了两遍,才确信上面记的确是一笔合计只有三两银子的帐。
  林瑜放下车帘回身,便瞧见他在看那张字条,她抿了抿唇,把自己的钱匣拿回来,转向了另一侧。
  <a href="https:///tuijian/qiangquhaoduo/">强取豪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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