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林瑜摸了摸,玉质温润滑腻,好奇道:“这是捐了香火钱便能得?”
  顾青川垂眸扫她一眼,没有作答。
  到了逛庙会的时候,林瑜恍然想起,之前在国公府,盗银一事被压在她头上的铁证之一,便是她以常做噩梦为由,拿了银子去找李妈妈买玉佛。
  她正出神,额头忽地撞上了的后肩。
  四目相对,林瑜不待他开口,便道:“大人撞我做什么?”
  分明是她先出神,这会儿倒是应得快,顾青川拿她无法,又被扯动袖角。
  林瑜恍若没有发生此事一般,指向不远处的彩台,“大人,我们去看这个。”
  她的态度如常敷衍,但这一声声的大人却很中听。
  已经入夜,庙会上却是灯火如龙,人声鼎沸,处处都能听见嬉笑欢闹。
  他们随着人群到了彩台前,台上的都是光膀大汉,有两个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他们已经造起声势,看客都是呼声一片。
  明明知道其中底细,铁锤抡下的时候,林瑜仍旧眯起了眼不敢直视。
  砰地一声,大石碎成两半,躺在木凳上的汉子弹身站起,围着台子翻了一圈跟斗。
  台下阵阵喝彩,却不见有人出来讨打赏,林瑜拿出一小块碎银,没有机会抛出,又捏在手心。
  “他们是行走江湖的挑将汉。”顾青川示意她去看台上盖了灰布的方桌。
  “猜猜桌上放了何物?”
  林瑜不知挑将汉是什么行当,盯着那台子看了好一会儿,“是机关玩具?”
  “不是。”
  台上又有一穿着青布长衫的男子站了出来,对着四面拱手,“诸位见笑了,我这兄弟自幼体弱多病,原是个活不过八岁的病秧子,多蒙一个神医开了副药方,他不止病好了,身板也硬朗起来。”
  立时就有人应和,“是什么药方,让我们也瞧瞧!”
  这人摇了摇头,“神医走前有过吩咐,不许将药方说出。”
  在一片嘘声到来之前,他又震声喝道:“但是——”
  他将桌上盖着的灰布一把揭开,摆的都是些瓶瓶罐罐,上面贴了各色笺纸,一个个看过去,有百补增力丸,海马万应膏,虎骨熊油膏……
  “但是我们兄弟念及各位乡里常受病痛,不敢独享,故而将此药方做成了膏药,今日此行不为赚钱,只为造福乡里……一瓶二十文!”
  林瑜噗哧笑出了声,想要说些什么,抬头便撞上了顾青川落下来的视线。
  她轻咳了声,不敢拿他开涮,将碎银抛向身后,“许裘,送你两瓶大力丸。”
  许裘下意识就捧手接住,顿时大悔,像捧了团炭火似的。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前面两人已经并肩走了。
  庙会逛了大半,林瑜零零总总买了不少东西。顾青川垂眼一一掠过,书卷字画,绒花刺绣,每样都是打发时间的玩意。
  回到马车后,林瑜一直望着车轩外,驶出不过一里。今夜她脸上浮起的笑意便消散殆尽。
  见她心不在焉,顾青川问:“你还有想去的地方?”
  林瑜放下竹帘,半晌才摇头,“只是想多看一眼,多听一听。等回去后,又只剩我自己,连个可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顾青川心知自己这些日子太忙,冷落了她。难得今日两人关系和缓些许,便握住她的手,“此前事情多,如今我已搬了回来,你又怎么算是独自一人?”
  这话倒没说错,她的确不算独自一人,林瑜想。
  她连对床事说不的权利都没有,根本连人都谈不上,只是供以取乐的玩物罢了。
  “可您白日仍要去府衙上值。”林瑜垂下眼睫,低声道:
  “大人这次十几日不回府,婢子眼前的景都不曾换过。因着一声姑娘,丫鬟们也不敢与我多说话。您回来了,我才有今日出门的机会,见一见外面的热闹。下次再出来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顾青川眸光从她那张落寞的脸上移开,淡声道:“如若你喜欢热闹,我以后常带你出来就是了,犯不着伤心。”
  以后?
  还有以后?
  林瑜手心攥紧,抬眸望着他,“我并非贪心,只是想知道,难道大人打算永远这么关着我么?”
  “雀儿。”顾青川温声唤,唇畔笑意清朗,“你的耐性,该再好一些。”
  林瑜静默半晌,忍辱将隔在两人间摇摇欲坠的窗纱给重新糊上,“婢子已经忍下许多,现在是真心跟着您。”
  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只是脾性生来如此,轻易改不过来,请大人也多忍一忍。”
  “无妨。”顾青川倾身,扶正她头上的发簪。磁沉的声音落进林瑜耳中:
  “我不着急。”
  马车并未回府,而是折去一条僻静的街道,在一座戏楼外停下,灯笼映出牌匾上两个大字:雅听楼。
  两人未在寺中用斋饭,顾青川事先在此包了雅间,他嫌酒楼饭食气味太重,差人在酒楼买了一桌,送到此处。
  入夜后,戏楼内只有琴声阵阵。林瑜看过去,见戏台上遮了一层聊胜于无的薄纱,里面的人影清晰可见。
  原来不只有人弹琴,还有女子跳舞,只是这舞姿经不起细看,有些奇怪。
  引路的小厮也发现了,忙笑着找补,“我们东家心善,常遇见些走投无路的女子,她们有个一技之长的,就出月钱留下来。这舞娘是昨日才来的,许多曲目都不会,东家看她可怜,便也用了。”
  林瑜“哦”了声,没再去看那两个人影如何。
  她与顾青川在雅间用完饭,走下楼梯,戏台上悠悠扬扬的琴声忽止,换做了两声尖叫,底下人声喧哗起来。
  林瑜望下去时,戏台上的纱幕已被扯落。
  “芸娘请列为看官评评理,我在这家戏楼跳了一月的舞,原本说好了二两的月银。前几日他们的戏台子要搭高,害我摔伤了腿,十余日不能动弹,只请大夫的银子便去了六钱。他们不请大夫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连我的月钱都不肯给!”
  哭诉的女子盘着妇人发髻,上身一件白绫小衫,鹦哥绿的裙儿,打眼望去该是干净出挑的打扮,此刻她却是抱着一把砍刀,跪伏在地,哭得涕泗横流,体面全无。
  “这几个杀千刀的短命鬼,台子不搭好就骗人上去!老娘如今摔了腿,连该得的月银都得不到!”
  几个穿着短打的小厮拿着粗棍赶了过来,将她围住,“你这泼妇!分明只来半月,前儿个还砸了东家的场子,肯给你一两银子已是东家心善,休要胡搅蛮缠,再吵闹下去,现在就捆了你去见官!”
  那妇人惊慌失措,提着砍刀四处挥舞,一时竟无人能近她的身。
  林瑜停了步,仰面去看顾青川,他全无反应,似乎并不在意此事。不远处的许裘也只是靠在扶手,默默看底下热闹。
  第34章 你这样的坏脾性(已更新……
  戏楼里都是些白面小厮,寻常只跑腿送茶,缠斗了好一会儿,终于听见铿锵一声,芸娘手中的砍刀被拍落,哀嚎着瘫软在地。
  当即上前两人,一左一右提起她的胳膊,芸娘挣扎不出,像是待宰的牲畜一般,被他们拖去楼外。
  “有一两就不错了,闹什么呢。”
  “作孽哟,芸娘原先也是个体面人,现在落到了这步田地……”
  看客唏嘘几句,又被戏台上的琵琶曲引走了注意。
  林瑜怔神片刻,提起裙摆,快步下了楼梯。
  许裘才要跟上,忽然听到男人的沉声,“不必拦她。”
  顾青川垂眼,那道青绿的身影已经行至堂中,她走的急,发髻上的流苏轻轻晃动,临近过道的时候止步,绕到堂柱后拾起了一只绣鞋。
  林瑜走出戏楼,芸娘已被赶到街对面,她盘腿坐在地上,脱了一只袜,正抱着那只光脚查看伤势,口中还在絮絮骂着直娘贼,腌臜货此类脏话。
  林瑜在她身侧放下那只绣鞋,瞥见芸娘脚底的血迹,自袖中拿出手帕,放在了绣鞋上。
  芸娘抬起头,见这女子衣裳料子是上好的蜀锦,发髻上簪钗玉饰,无不齐全。她目力极佳,一眼认出这是之前下马车时,边上跟了众多府卫的贵人。
  芸娘顿时眼前一亮,恍如见了救星一般,急急拉住她的裙角。
  “夫人,夫人,求你给我评评理。”
  林瑜顿步,回身看她,“娘子找错了人,我无法替你评理。”
  仅一面之缘,她自身尚且难过,又如何去插手一件不知前因的事情。
  “若有冤屈,不如写封状纸去报官。南京富庶之地,人稠物穰,总要依律法行事。”
  芸娘理好自己凌乱的衣襟,起了身,认真朝她施礼,“多谢夫人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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