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丫鬟压着眉头想了一圈,“是满冬!满冬大中午就出了门,这会儿都没回来!”
  林瑜听了会儿,跪坐起身,眉心微蹙,“听不清了,只是这声音像在地下,附近可有什么地窖?”
  “这里没有地窖,冰窖在院子里头呢。”守门的小厮看到动静也凑到近前。
  林瑜四面望了望,目光定在侧门出来的方向,那里虽无人影,却有一张石台,几盆蔫坏的花摆在上面。
  小厮跟着瞧见了,猛地一拍脑袋,“那里原先是口井!荒废多年,黑黝黝的不好看,才寻了板子盖上。”
  疾步走近,果然又听到了满冬的声音,想是这井口太深的缘故,仍不大明显,却能听清了。
  “救命……有没有人……”
  井盖现在被挪开一半,满冬的声音正是从底下传出,她双手握住井盖边缘,连带上面的花盆一起端了下去。
  “去找条长些的麻绳来。”林瑜吩咐身侧干着急的小丫鬟。
  井绳放在外面风吹日晒,看着无甚要紧,早就不能用了。林瑜将断开的半截井绳从下面拉出,这也是满冬为什么掉了下去。
  她伏在井口,“满冬,你还有力气么?待会儿把绳子绑在身上,我们从上面拉你。”
  目测下来,这井只怕有十几米深,黑黢黢看不见底,她的声音难以传出去,也不知在这儿困了多久,有没有受伤。
  “我的腿好疼。”满冬带着哭腔,声音已经小了下去。
  “你现在先别哭。”这井口常年盖住,空气肯定稀薄,她在底下待久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晕过去。那时才是麻烦。
  不一会儿,小丫鬟带着绳子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绳子,雀儿姐姐。”
  绳子放下去,晃了两下,满冬的哭音又传上来,断断续续,“我……我抓不住,没力气。”
  “得下去个人把她抱上来才妥当。”林瑜抬头看了眼,井边现在共有四人,除去她和小丫鬟,还有两个小厮。
  “我下去罢,你们两个拉紧绳子。”林瑜把绳子拉起来,一头扔给两个男人,抓起另一头绑在自己腰间。
  “这……”这两人扫了眼彼此的身材,点点头。“雀儿姑娘当心。”
  他们俩身材过于壮硕,下去抱上人了只怕要卡在井里。林瑜个子高,身材苗条,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底下越来越黑,她着地后先去察看瘫坐在井底的满冬。
  “有没有哪里受伤?能站起来么?”
  “能,能站起来。”满冬抹了抹眼角,扶住林瑜的手,慢慢起身。她没受伤,只是底下黑,她又爬高,刚才摸到绳子,腿软得厉害才上不去。
  林瑜也看不清她有没有哪里不好,粗略问过两句,得到不要紧的答案后在她身上也绑了一段绳子,把人抱在身前。
  喊了声,上面便开始往上拉绳。
  “我的钱还没找到。”满冬垂头看着井底,像是又要哭,“刚刚掉下来了,我差一点就能捡到的。”
  林瑜两只手搂在她背后,抓紧了绳子,咬着牙和她聊天,“底下这么黑,你看得见么。”
  满冬在她怀里抽抽噎噎,还在心疼银子,“看不见,找不到,但那是三钱银子呜……”
  两个男人在上面拉着绳子,这时候彩云也过来了,问了两句,便挤开身边的小丫头,望向下面吃力往上爬的两人。
  一大一小都绑在细细的绳子上,底下又深得很,她光是看着就心惊胆战,要是绳子断了,不知要在床上躺多久。她催促边上的小厮,“你们快点儿,别磨蹭!”
  满冬先被接起来,一个小厮腾出手,去解她身上的绳结。
  彩云松了口气,接着,就看见一只沾了灰尘却不掩素白的手出现在眼下。
  林瑜扒住井边,她从黑黝黝的井底上来,一时还有些睁不开眼,并没注意外面是谁。就这么递上另外一只手。
  “拉我一把。”
  彩云怔了怔,拉住了她。
  底下那张长满雀子的黄脸越来越近,彩云心底忽然难受起来。这样粗蛮的丫头,怎么就能去正房伺候大爷,还得了大爷的信重呢?
  老太太要派去正房伺候的丫鬟分明是自己,本没有这个雀儿什么事。都是她抢了自己的位置,现在大爷连自己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这念头在脑中愈演愈烈,眼看林瑜快要从井边冒出头了,彩云看着她,不知怎么就松开了手。
  林瑜还没来得及扶住井边,就骤然失去拉力,猛地坠了下去。
  那小厮原本看见人要上来,已松了手中力气,谁知又有这出,“雀儿姑娘!”
  他大吼一声,连忙抓住急急下坠的绳子。
  绳子拉直的那刻,井底同时一声坠地的响动,再没了动静。
  满冬并着小丫鬟脸色皆是一惊,着急地围住井口,不停喊她。
  “雀儿姐姐!”
  “雀儿姐姐!”
  彩云反应过来了,也冲里面喊了起来。
  皆没有回音。
  第19章 温热渐进
  “我没事。”
  过了一会儿,林瑜才在底下回应,声音平静无波。
  “拉我上去,别让彩云碰绳子。”
  上面的人一同看向彩云,尤以那个拿绳子的小厮还后退了两步,已是防备的姿势。
  彩云登时面皮涨得通红,呸了一声,转过身去,“狗咬吕洞宾,我还不稀罕呢!”
  小厮这才安心抛下绳子,“雀儿姑娘抓好了!”
  这回花的时间要久一些,好在还是上来了,林瑜拍净裙摆沾上的灰土后,唤了声“满冬”
  落日黄昏,残霞绮照,交织的霞光落下来,仿佛给底下的人也镀了层浅浅暖暖的光泽。
  顾青川才走近,便看见她坐在井边,朝旁边的小丫鬟抛了块碎银。小丫鬟满脸惊喜向她道谢,她只是笑笑,裙摆在晚风中微微晃动。
  简简单单一抹笑,许是因澄霞相衬,明丽不可方物。
  乃是人间少有的艳色。
  她竖起四根手指,轻摇了摇,“有四钱重。”
  周围很快静了下去,不知谁先喊了声大爷,一个接一个跪了下去。
  林瑜瞧见了那袭竹青直裰,从井边下来,也跟着要跪,却被止住。
  “雀儿姑娘。”许裘受到示意,摆了个请的手势,“大爷都回来了,你还不去正房收拾准备?”
  林瑜猜测应是自己现在这副形容不大体面,要她回去收拾,便先走了。
  等她进了院门,许裘这才问地上几人是怎么回事。
  彩云心内有鬼,想要掩饰过去,一开口就被打断。许裘走到满冬面前蹲下,这里一圈人,就这小丫头的衣裙最脏,必然也下去过一趟。
  他便笑着问道:“你刚刚收了你雀儿姐姐好处,说罢,发生什么了?”
  *
  顾青川踏入内院的时候,林瑜正在前边的长廊上,方才由侧门离开那几步走得倒快,这会儿现出了原形。
  小心翼翼提起裙摆,慢步向前腾挪。
  林瑜没有撩开衣裳,心中也知道一顿擦伤是免不了的。好不容易走完一段路,她没进正房,在外交代满春。
  “大爷回来了,先去备一壶冷茶,他更衣要换的道袍已经熏好了,挂在屏风上。过一刻钟,再去叫厨房备菜,晚上清淡些,做一道鲥鱼。”
  满春吃惊:“大爷还让你更衣?”
  林瑜也吃惊:“你说的好像奖赏?”
  两人皆是一顿,发现问的都不是重点,同时又问道:
  满春吃惊:“你出去被人打了?”
  林瑜更吃惊:“你不用给大爷更衣?”
  林瑜先停止这场无效沟通,移步去了净室。洗完出来,还没来得及上药,满春就在外边敲门。
  “雀儿,大爷叫你过去,正在等呢。”
  林瑜眉心一蹙,胡乱洒了些药在手肘,便放下宽袖,匆匆出门。
  天色已暗,廊檐各处都挂上了灯笼。
  进去正房的时候,里面并没有人。只是临窗的长榻边,挪过来的盆架稍显突兀,上面放着一盆清水。
  顾青川从外进来,手中端了一方红漆雕海棠花的盒子,在长榻上坐了下来。
  瞥见她还呆呆站在那儿,他拍了拍自己身侧,“坐这儿。”
  他手长腿长,在这榻上并不好展开,即便闲适坐着,投下的影子也叫人感到逼仄。
  林瑜心中腾起一丝不安,垂首道:“尊卑有别,婢子不敢逾越。大爷有事只管吩咐。”
  这丫头平素看着老实,想来性子古板,这般反应也在顾青川意料之中。
  他点点头,缓声道:“说的也是,那就先把你的脸洗了。”
  林瑜几乎是即刻抬起了头,见他似笑非笑,手腕搭在矮桌上,屈指轻叩带来的木盒。
  敲击声低沉悠缓,像一把磨人的钝刀,一下一下,不断威胁着她高高筑起的防备心。
  沉默两息,林瑜走到盆架前,掬起一捧清水拍到脸上。她动作难得粗鲁,每次都溅出许多水珠来,坐在榻前的顾青川也未能免去池鱼之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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