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界长说起过往，语速很慢，像是它重新又回到了记忆里的王宫中，舍不得从王宫中抽离自己。
“每一任史莱姆的王都会努力让自己变成最强，这样就能在空间震荡出现时献祭自己，把自己的一切都融进地核中，可以让随时要裂开的地核重新完整。我的父辈们，它们都很厉害。可我，我实在太弱。如果不是蜃兽帮我，我无法控制住爆裂的地核。”
它的身体中央位置张开一条口子，一根触手伸进肚子里，拿出那颗无比大的红色晶核，递在乔幽面前。
“我什么都没有，连它也是你送我的，我把它再送给你吧，很抱歉，因为我的弱小让蜃兽受伤了。”
乔幽盯着面前的红色晶核，却没伸手接。
她本以为，史莱姆对自己的王室极有感情，所以界长才会很在意这颗晶核。
听了界长刚刚的话，她才明白过来，界长也是史莱姆王室。这颗晶核，想必是它父王的晶核。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当时没用拳头把晶核砸碎。
于她来说只是一口吃的，但对界长来说，那是它亲爹！
她的手一下又一下揉着怀里招财猫软软的脑袋，“我不要晶核，它对我没用，我想知道，有什么方法能治猫猫身上的伤。”
界长的触手僵了僵。它视若生命的东西，在对方眼里不值当一提。
它思索片刻，说，“蜃兽是高级种死后残留的精神海孕育，蜃兽的受伤不是真正意义的伤，而是精神能量减弱了，它会因此逐渐虚弱消散。”
界长道，“它和你契约了，你的精神力可以蕴养它，减缓它消散的速度，你把它收入精神海试试。”
“但我没有精神力。”乔幽垂下眼，盯着怀里的招财猫，招财猫好似感受到她的难过，歪着脑袋蹭她胳膊，哼哼唧唧地叫唤。
“我没有精神力，也没有异能，那些观看我直播的观众，说我是双残。”
乔幽一直不觉着没有精神力的自己就比别人低一等，可是现在，因为没有精神力，她就不能蕴养招财猫，帮招财猫延长寿命。
界长说因为它太弱，才导致招财猫为了帮它受伤。
可乔幽觉着招财猫受伤和界长没关系，招财猫是为了救她。
“不会的，你如果没有精神力，就不会绑定我织的收纳袋。”界长卷着晶核的触手又伸出一根细细的触手，轻柔地碰触在乔幽的太阳穴处。
在凉凉的触感落在乔幽太阳穴上时，她的脑子瞬间像是炸裂开了般痛苦。
界长的触手一触即离。
“咦？你？”它声音震惊又困惑，“你……”
乔幽睁开眼，刚刚那一瞬，对她来说简直像经过了一个世纪的痛苦折磨，睁开眼时，她的眼角还有生理性流出的眼泪。
她望向界长，一脸茫然，“你，你是说我有精神力？”
界长欲言又止，但想到它在这里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死亡，如果它不说，或许乔幽永远也解不开这个谜团了。
它和乔幽，它和高级种，绕了一个大圈圈，能在此刻这个地方相遇，相互都是对方的贵人。
真是有意思的缘分。
界长没继续刚刚未尽话语，它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最近吃了很多晶核？”
乔幽：……“本来还想吃更多来着。”
没想到会出现空间震荡这种事，希望外面的污染物不会受影响，她还想再吃一波安抚自己受惊的小心肝。
“我就说，怎么可能去了那么多地方，没有一点收获，原来都被你吃了。”界长想想就悔啊，早知道它应该寸步不离跟着乔幽。可惜知道的太晚了。
“晶核蕴含的能量特殊。”界长接续说，“以正常人类的体质，别说吃异种污染物的晶核，吃人类污染物的晶核就会爆炸。”
乔幽点头，“的确是这样。”
但她身体出了点bug，不在正常的范围内。
界长突然说，“你有没有想过，你或许不是人？”
乔幽瞳孔地震，但马上她镇定下来，“我肯定是人，这点我很确信，我身上没有别的生物物件。”
界长却没因为这个和她争辩，它说起了别的事。
“我从明乐身体里将胚胎移出，孕养在我的身体中，这样过了很多年，具体我也不知道多久，反正有个人类女性来到了维体界。她不是邮轮女主，她品性不错，又很强大。我把那个孩子放在了女子必经的路上。那个孩子，就被人类带离了维体界。”
乔幽万万没想到，明乐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竟然真的会活着。
而且她听到了下文……
她震惊地抬眼望向界长。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竟然会活着？”
“是啊，她竟然还活着。”界长望着乔幽，它没有眼睛，可它的视线像温柔的风席裹乔幽。
“那孩子在我的身体里发育，在我的身体里长大，她曾被石石磊抛高高，也曾被三三三喂了颗晶核差点咔住嗓子眼死掉。她哭的时候声音贼大，她还拉屎尿尿，贼臭……”
乔幽在它温和的声音中，身体突然就变得鼓鼓涨涨，陌生的情绪像水流在缓缓注入身体，她几次想出口询问，唇嗫嗫地，却发不出声音。
“我一直等明乐来，等她来了，问问她有没有见到那个孩子。也想再见见那个带走孩子的人类女性……”界长声音突然顿住，片刻后，才轻声说，“放入我身体时，她是一丁点儿，连人类指甲盖大也没有。离开我时，她只会四个蹄蹄爬来爬去，一个不如意就哭，吃点晶核还要砸碎了喂她，稍不注意就会噎死，一点生存能力也没有。”
“真不可思议，一转眼，四个蹄蹄爬来爬去的脏孩子就成了漂亮的人类小姑娘。”
而且她那么细腻，又那么善良，她长得比它想象中更好看。
她的母亲回馈了它无数晶核，它目送她离开时，只愿她此生快乐平安，从没想过让她再回报它。可她为它带来了高级种的蜃兽，带来了父王的晶核。
冥冥之中，一切好似就是一个美好的闭环。
那根触手，再次碰触她的太阳穴。
界长轻声说，“你的父亲是高级种，你的母亲是一位强大的人类，你的精神海带着异种印记很特殊，会被异种污染物当美味食物，所以当年，我封了你的精神海。”
异种对幼崽非常疼爱护短，但前提，那是一个完□□崽，乔幽是雌性，雌性在异种中就是缺陷品，她的命运早在出生那一刻就注定，她会被异种父亲直接吃掉。
虽然瑕疵，但也是大补的食物。
大脑再次刺痛，像有一只手进入她的脑海中，搅动她的脑子。
很疼，很难受，乔幽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疼还是别的情绪，早已经泪流满面。
下一刻，异样感消失。
强悍的精神力波荡如同无形涟漪一圈圈地扩散开来，又一圈圈回归乔幽的脑海中。
乔幽缓缓睁眼，泪意蒙蒙地望着悬在空中的界长。
精神海解封那一瞬，连带她幼时在维体界生长的记忆也有了模糊的轮廓。
她从母亲的子宫中搬进界长身体里，两种环境不一样，她维持了胚胎状态很多年，时间长到界长以为她没法好好发芽长大了。
但界长一直没把她扔出去，又过了很多年，胚胎终于开始发育。
像袋鼠妈妈养育孩子般，她在出生后，也一直睡界长的肚子中。
那些史莱姆，它们带着她到处玩耍，什么都会喂进她嘴里，看看是不是她要吃的食物。它们为了养活她，满世界地寻找能适合它吃的事物。
但维体界里不生草木，没有别的动物，也没有人类食物。她是喝着界长的血长大。
“那只高级种才不是我的父亲。”她望着界长，哽咽地说，“你是我的父亲。你才是我唯一的父亲，你给了我生命，让我得以活着。”
界长的触手擦去她面上泪意，一下又一下，轻轻抚她脸颊，“你长得很好，我很开心能见到你。”
将死之际，能看到自己孕育的孩子，它死也很开心。
“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爸爸。”乔幽的精神力再次外放，她想探索清楚地核四周的构造，想要解决界长现在的“死局”，“一定有什么办法。”
“没有。”界长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史莱姆祖先最早一直在想办法，后来才发现，只有献祭最强史莱姆才能遏制空间震荡。能够接替我父王成为史莱姆最强，能接替我的祖父献祭维体界，是我的荣耀。”
它一直觉着自己懦弱，觉着自己贪生怕死，丢了史莱姆王室的脸。
但这一刻，它可以开开心心赴死。
“孩子，要当船长，邮轮女主的死局，唯有船长可破。”
它收回触手，无形的能量如同蛋壳将乔幽包裹，把她从地核中心朝外推送。
“父亲，爸爸，爸爸……”乔幽大哭，她扭头试图挣开蛋壳能量，蛋壳却结结实实地，任她怎么敲也碎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