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问得急,语气有点冲,言秋一下子心情又不好了。
“跟我爸吵架了,很难受,闷头搞学习不记得看手机了。”
“嗯……”一切无碍,喻明希缓和了语气,想了想,问:“怎么突然吵架?”
心情沉沉的,言秋掀开被子呼吸,见到窗外濛濛的,是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微风细雨把整个夜幕变得朦胧摇荡。
“嗯……”言秋因为喻明希低沉温柔的询问,突然很想哭。
“很严重么?”喻明希听到她的哭腔,不禁把心提起来,霎时间做了很多猜想预设和解决方案。
家里的情况言秋是跟喻明希简单说过的,她轻轻地吸气、呼气,简明扼要地告诉他:“我妈妈走了还没有一年,我爸就跟一个阿姨好了,还想结婚……”
喻明希一顿,显然松了口气:“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言秋张了张嘴,一下没发出声音,她猛地把被子又蒙上。
“什么叫‘正常’的?你觉得这很正常?是我的观念有问题,人死不能复生不应该留恋转头就找下一春才是对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第一次遇上她这么大情绪,人也不在面前,喻明希措辞有限,只能试着让她先平复一点,“我是说,这个事情不值得你太难过。”
“不值得?”
那还有什么是值得的?言秋忍了一整晚的眼泪飙了出来,再开口已经语不成调:“原来你们男的都这样。”
她挂了电话,缩在被子里哭得直颤。
喻明希打来电话,言秋摁掉。
他再打来,言秋再摁掉。
她脑子乱成一团,极度烦躁,什么都不想说,拿被子擦掉眼泪,下一秒脸又湿了。
喻明希还打来,言秋干脆把他的q和电话都拉黑了。
不敢大声哭怕被隔壁房的父亲听到,言秋翻了个身把脸埋在床单里,闷闷地“呜——”出声。
一开始只是想妈妈,后面又想到父亲今天说的话,她的努力能确保结果万无一失吗?期待中的未来一定会来吗?如果父亲真的和梁阿姨结婚了,他们会再生育一个孩子吗?那……她还有父亲吗?
言秋换了三处擦脸,不知道哭了多久,又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来,竟是韦君君给她打的电话。
言秋清了清嗓子,接起来,还没等她开口,韦君君就急切地说:“言秋,喻明希说他等在楼下。”
言秋惊坐起:“什么?”
“喻明希说,他在你楼下!”韦君君兴奋地重复了一遍。
“哦,哦,麻烦你了。”
言秋挂了电话,起身轻手轻脚去开了阳台门,出去一看,他果然站在楼下,正仰头看向她。
小雨下了又停。
他的一身黑在昏黄的路灯和湿重的空气中反而是清晰明朗的。
言秋把他从黑名单放出来,给他打去电话。
他们隔着几层楼相望,深夜、距离,都不过雾一样薄。
电话里,他问她:“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第四十三章 滋养 我为你献上我最虔……
言秋家住三楼。
这片职工楼都有些年头,外观倒还好,前几年市政按城市安全管理规划修整过。最能凸显楼房年龄的当属单元的铁门,经年的锈迹和人手的磨擦使它成为玄色的精悍守卫,每回工作,总会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呼啸。
言秋家里的大门相比起来也不逊色。
言秋直直地看着他,低声说:“不下去。大门很响。”
老职工生活的片区,没什么丰富的夜生活,半夜一点上下已经沉入深睡,排列的一扇扇墨色的窗户是歇息的眼。两人脉脉遥望,轻声耳语,不想惊醒谁的梦,再做那呈堂的犯人。
可也不想做善人。
自持之人需索,不驯之人逼迫。爱有时是搏杀。
他的视力比她好,言秋看他是雾里看花,可她知道他看得真切。他看得到她哭得绯红的眼,看得到她脆弱无序的面目,看得到敞开的心。
“防盗栏的小门,能开么?”
言秋看不太清他,却感知到某些东西随着他笔直的目光穿云破月而来。
“能。”她说。
是的,明确的爱在这一霎涌现。
有一点高,但喻明希做起来得心应手。言秋看着他攀到二楼,开始后悔——先前下过雨,万一打滑——
“别爬了,你下去。我马上也下去。”她额头压在防盗网的杆子上,紧张地盯着喻明希的动作,用气音跟他打商量。
他正抓着人家的外窗台借力,闻言抬头朝她笑了笑,竟还得空抽了手竖食指压嘴巴上,给她比了个“嘘”。
言秋急出冷汗,哪里再敢跟他说话,赶忙用钥匙打开了防盗网小门。
喻明希这一身体能和技巧,爬上三楼也不消三分钟,言秋只觉得每一秒都漫长,他刚到窗台外,她就急急地从小门伸手出去拉住他手。
他躬腰一钻,轻巧地跳进来。言秋长出一口气,后怕地两手抱住他手臂,反倒是喻明希有条有理地锁上小门,再把窗台边的物件复位。
“小小……”
喻明希把钥匙圈套在小指上,回身用手臂把言秋夹在怀里。言秋用力地回抱,仰着脑袋紧密地蹭他脖子,小巧的下巴在跟他的锁骨打架。
又泛酸,又缠黏。
“还拉黑我么?”他有点发狠,想要把她夹扁。
言秋扁不了。在磨蹭之中她越发闻到他身上干净的味道,还多了一点蓬勃的汗气,和雨初歇的泥混青草味儿。她深深地吸气,让他携带的气息盈满她的感官,让自己像那只风干的小石榴,被他盘活了。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但不知道是现在,不知道会这么快,除此之外,她是有些有恃无恐的。她坦白自己的有恃无恐。
“嗯。明明白白地欺负我呢。”他纵容了她的。
喻明希偏了偏头,去找她哭得浮肿的眼睛,嘴巴印上去。她睫毛还湿润着,他尝到了微涩的咸味儿。
言秋觉得不够:“你怎么不抱我?”
他好看的手掌没有贴在她身上,没有施力抓她、揉她,她都觉得不够。她想要在他那里感受到更多言语不足以宣泄的感情。
喻明希喟叹:“手弄脏了。”
都忘了……言秋踮脚亲了亲他,有了些笑意:“带你去洗手。”
父亲就在隔壁睡觉,二人鬼鬼祟祟。
言秋拉着喻明希进房间,把阳台门关了,防盗网小门的钥匙放回小杂物盒里,再来到房间门口,让他在门背先等等,自己开了一小道口子出去视察情况。
喻明希进房之后,整个人有点懵了。
房间里有她最常待的书桌,有装着她那些漂亮衣服和干干净净的校服的衣柜,有她珍爱的琴……
还有她睡觉的床,上面是她刚绞得乱七八糟的被子。
令他晕眩的淡而无法忽视的香气大概是从那里散发的。
pheromone.
这是她从小生活的、充满她的气息的屋子。
他像是陷入了她的身体。
这个认知使他无法思考。
言秋确认听到父亲在打鼾,才转身回房拉喻明希出去,进了洗手间言秋速速把门带上。
十几年前的单位分配房浴室本来就小,现在还有个大高个,两个人几乎把里头塞满了。言秋就扯着喻明希的手分开环在自己两侧,俩人连体婴一样挪腾到洗手台前,言秋开水,抓着他的手帮他洗。
他手上沾着干涸的灰尘和锈迹,平添一份粗犷。言秋尽职尽责,挤了洗手液在他手上打泡。两只纤细的小手分别包着他的左右手细细搓洗,污迹全都被泡沫溶解,她压着他双手合起,控制他在水下冲洗净。
喻明希任她摆弄,自己则松懈地将下巴抵在她头顶。
终于放下心来。她就好好在他怀里,虽然哭了、难受了,总归还有心情把玩他,还没有讨厌他。
他愿意用全世界讨厌自己,换她永远不讨厌自己。
言秋给他洗完,抬眼一看镜子,就见他正静静地盯着自己。
初见时,他惯于示人以秉性恶劣、行事乖张,相处到如今,言秋不是没有一点小得意,若非她也给到了他一些些精神上的滋养,他怎么会有这样恬静的时刻。
见她脸上泛起了小狐狸一样的笑,眼睛鼓鼓的又显得没那么精,喻明希心动极了,把她脸蛋掰过来,亲下去。
湿漉漉的手在对方衣服上擦干,言秋揪着他衣服的下摆,手特别想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