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对真人来说的好消息是:出现有趣且独一无二的灵魂了。
  对花御来说的好消息是:花草开遍地球,自然重焕生机。
  对薰来说的好消息是:下一部播放的电影是《蚯蚓人》。
  “咳咳……”
  见众咒灵心不在焉,男人握拳轻咳一声,伸出指尖敲敲座位,“五条悟中了某种诅咒,每天出现在人前不会超过三小时,且时间都是半夜。”
  漏瑚翻白眼:“夏油要给你来瓶止咳糖浆吗——”
  它话音戛然而止,几只咒灵一同抬头,才反应过来男人的话。
  “消息可靠吗?”漏瑚没被喜悦冲昏头,双手交叠抵下巴,深沉问道。
  男人微笑:“必然。”
  “那计划是可以提前了吗papa?”薰弱弱举手。
  她心中一喜,太好了,干完这票大的她就能跑路去留学!
  男人给予肯定答复:“聪明的孩子,我正有此意,这次紧急会议也是向诸位告知此事。”
  “啊,好没意思啊。”真人瘪嘴,“我还没玩够就要开始了吗?”
  “别担心真人。按计划来说,届时整个涩谷的人都能陪你玩。”薰安慰他。
  蓝发咒灵潸然泪下,“我的挚友,果然只有你懂我。”
  薰沉默,不作回应,生硬转移话题:“papa,您现在是要公开计划的全部了吗?”
  她并不想做这只背刺之王咒灵的挚友,记得她和爸爸初遇真人时,他刚把他的忘年交杀了。那天很冷,雪飘到他们肩上,飘到尸体上,融化在咒灵伪装人类笑起来时呵出的热气里。
  可见,做他的挚友是没好下场的。
  而爸爸的计划,之前只透露一个大概给他们,说是会在涩谷拉开新世界的帷幕。
  像这种世界性变革,一定是死伤无数的大事件。
  薰每每想到这,她都像被割裂成两个人。
  一个她在说:“人类而已,最弱小的蝼蚁只配成为捕食者的垫脚石。”
  一个她在说:“我也是人,这样做真的对吗?”
  难以辩解,她总是在这两个极端反复拉扯,更多时候还是前者占据她的大部分思维。
  连带这场会议中的她,和咒灵伙伴们冷静分析起每一步的利弊,完全站在人类的对立面思考,如何能正确快速地解决他们。
  如何正确快速地解决五条悟。
  第8章 炽热冲动
  说起来,可能没有咒术师会信。
  咒灵也是需要考试的。
  咒灵也会败给期中考试,并且被老师叫家长约谈。
  咒灵也会像学渣考试全年级垫底。
  此咒灵,叫小野薰,出生三年至今,是个只有三岁的孩童咒灵,外形接近人类少女十六岁,智商堪忧,天赋全点在学习之外。
  这样的她,在刚才被班主任和爸爸混合红白脸教育过后,即将接到一个戴罪立功的重要任务。
  放学后的教室里,只剩下身穿白衬衫黑长裤的男人和他读高中的女儿,两人靠窗站着,瑰丽的晚霞映照他们面庞,前者攥着试卷似笑非笑,后者一声不吭,翡翠的绿眸时不时瞟向窗外的飞鸟。
  “菲莉涅,下次我不希望再因为这种事被叫来学校哦。”男人微笑着将手里的卷子揉成一团,远远抛进垃圾桶。
  薰缩成鹌鹑,手抓紧肩上的制服包,怯怯吱声,“太难了,我,我学不会……”
  “学不会吗?我给菲莉涅一个月时间,不说年级,下次的小测我要看到你进步到班级前十,做不到就退学吧,我亲自教你。”
  轻飘飘几句话,吓得薰够呛,圆溜溜的眼睛瞪大,“papa,我,不能宽限点时间吗……一个月,人类怀小孩都起码要两个月才显怀……”
  “……”男人听到这种比喻有些无语,垂眸,轻轻揉了揉少女的发顶,故作无辜一笑,“当然,还有另一个办法,你不是跟那几个孩子走得近吗。”
  薰懵懂摇头,“没有,是我单方面认识他们而已,他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说起这个,她就觉得无比悲伤。会议那天至今,又过了一个星期,她都没再见到一点红小姐他们。
  交朋友,真是艰难。她不知道多少次发出这种感叹。
  “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菲莉涅只需要去解决这个问题,你能做到的对吗?”
  男人低笑一声,伸出手背支下巴,幽暗的眸光落到面前少女细长的侧颈,见她沉吟片刻点头,他抬起臂膀揽她肩,“乖孩子,是你的话一定能做到。”
  薰闭了闭眼,长睫下瞳孔颤动。
  难道她能拒绝吗?
  选接近他们还是用一个月考进班级前十,她再笨也知道衡量。
  和爸爸窒息的相处没多久就结束了,她松了口气,不知不觉走到电车站台前,乖巧等待电车到站,然后去到她最近发现的秘密基地。
  在那,她好像也能得到神的救赎。
  电车呼啸而来,深红色天空航迹云流逝,风吹开薰挡眼睛的碎发,她上车,车窗门缓缓合上,她抬手对玻璃车窗整理乱发,不经意间望见对面停下一列电车,上面出现一道熟悉的粉色身影。
  她蓦地睁大眼,定定抓紧栏杆,两趟电车朝相反方向开始行驶,她扒开人群,想下车,迟钝地发现车已经开了。
  今天也是充满遗憾的一天。
  她古怪的平静着,等到电车到站,朝房顶竖十字架的尖顶建筑走去。一进教堂,她放下肩上制服包,双手伸进去拿出一只猫猫棉花娃娃,放到双膝上,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神啊,请让我的朋友成为我的朋友吧……阿门。”
  她絮絮叨叨的声音飘进猫猫皮下刚从熟睡中清醒的五条悟耳中,他懒懒打了个哈欠。
  神明又不是阿拉丁神灯。
  求神不如找他有用。
  霞光透过彩窗照耀她,与光接壤的侧脸线条呈宝石般的光泽,望着她安静的面庞,秾丽五官尚青存一丝青涩,五条悟愈发沉默,不再像初始接她的话。
  怎么看都还是个孩子。
  也不知道这傻孩子怎么回事,这几天会天天带他去上学,各种课堂上的声音久违地飘进他耳边,噢,还有这孩子居然是混的人,有一帮小弟天天喊她“小野大姐”。
  这种状况,她身上天天都有崭新的伤就不是学校里带来的,只能是她工作的地方。她昼伏夜出,每天早上五六点左右回到家,五条悟总能闻到她身上残留的酒精气味,有回帮她整理东西,还意外发现她包里躺着一盒崭新的超薄哔——
  到那种地步,五条悟再猜不出来她做什么工作就是笨蛋成年人,白活到接近三十的年纪。
  正因为猜中了,他愈发不愿去面对这孩子。
  做着凌虐自身的工作,吃了上顿没下顿,却还把生活费都花来抓他。他要是真这么走了,良心或许会微微作痛一下。
  其实早在前天,给他下咒的诅咒师已经有了线索。
  拖延到现在,他也该去找对方,届时给这孩子补偿一个一模一样的他就好了吧。
  他想得轻松,仿佛没什么事能被他放进眼里。
  就算是面前这个在苦难中挣扎的女孩,也只是像路边被风雨摧残的将要枯萎的花,引起路人短暂为其撑伞,该枯死的注定会枯死。
  该堕落的,注定会温和走进良夜。
  想到这,他莫名感到浑身发热,心脏狂跳,小腹向全身涌起炽热的冲动。他骤然一僵。
  猫猫的双眼飞速地眨了下。
  仍在祈祷的少女闭着眼,对她即将活过来的猫猫棉花娃娃一无所知。
  五条悟感觉到他快变成人了,但现在突然在她面前变成人会把她吓死吧。
  她胆子那么小,都混成老大了总是怯生生的。
  他无意识紧绷的一口气在下一瞬舒缓,只见金发神父朝他们走来,将她叫走去帘后说些什么。
  无人的教堂前方,苍蓝色光芒闪过,一道十分高挑的身影坐在桌面上,两条长腿轻松抵在地。正是五条悟。
  他站直身,抻了个懒腰,双手插兜,扫了眼四周,走出教堂外没一步,又是一股热流窜上,他要变回娃娃了。
  脚步迈回来,稳定变成人的感觉又来了。
  五条悟扭头,眼罩下的双眸直视神像,神像怜悯垂眸,好似和他无声对上视线。他扯了扯唇角,见到帘子被人拉动,他大长腿迈开几步,打开忏悔屋的门,弓身钻进去。
  “谢谢您……”
  薰温和的声音在忏悔屋外响起。
  “有需要随时都可以来孩子,愿主一直庇佑你,阿门。”
  “阿门。”
  忏悔屋里的五条悟神色不耐地揉揉耳朵,真想出去对那糟心孩子嚎一句,小小年纪怎么就一把年纪了!一副虔诚信神的模样,被人忽悠卖钱还替人数数吧。
  就在这时,一声惊呼的“咪咪”,使五条悟一瞬愕然,侧过身,伸出修长指尖挑开眼罩一角,冰蓝色眼眸透过墙体,深邃的目光仿佛落到屋外少女惊慌失措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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