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托尼不得已,只好用脚把地上跑来跑去的洋葱头拨开,腾出空地把火车放了上去。
  跳跳果们只有皮球大小,他们的过山车也没多大,托尼扛起来并不难,反倒是和那些洋葱头交流更累一些。
  他果然很难和听不懂话的笨蛋交流,这会让他觉得自己也是个傻子的
  但托尼并不在乎这点,他模糊中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什么,转去看法兰西斯,对方却把怀里的小洋葱头放在地上,低头和其他跳跳果说着什么。
  托尼过去的时候,正好撞见几个因为生气而发红的跳跳果围着法兰西斯来回蹦跶,他们的声音小小的,淅淅簌簌汇在一起,凝聚出巨大的声音。
  “都怪你,干嘛喊那么大声啊,我的耳朵都要炸开了。”一个格外矮小的跳跳果跳到法兰西斯脚背上发泄的踩了几下,但因为太小而没有实质伤害,又圆滚滚的很可爱,法兰西斯并没生气,反而蹲下来向对方道歉。
  更多跳跳果跳到法兰西斯身上,叽叽喳喳说着什么,那女孩在跳跳果踩到头顶时有些不悦,但并没说什么。
  托尼等在一边,看着这一场景,感到微妙的不适,但并没说什么。
  这些小东西无论从外表还是实质来说,都太过无害了。
  但她们是朋友。
  托尼安慰自己。
  现在年轻人之间相处已经不一样了,托尼见过两个各有异**人的女性叫彼此老婆,还知道有些朋友之间就是能肆无忌惮说各种难听伤自尊的烂话,而她们彼此之间的信任并不因此而受到影响。
  大概这样也是朋友间的一种相处方式。
  他观察着,很快推翻了自己的观点。
  这不对。
  当洋葱头们的起床气发泄的差不多之后,法兰西斯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来意。
  她需要跳跳果们太阳初升时迎光落下的眼泪。
  “你们知道的,这是恶龙的要求,我不得不这样做。”
  她对这些小东西,格外耐心的解释,但围在周围始终没停下议论的洋葱头们却忽然安静,一时间连湖泊里小鱼跃出水面的声音都能听见。
  法兰西斯无奈笑笑,坐在地上想抓一个跳跳果到身边,被对方躲开也不生气:“我猜,你们又没达成要求?”
  跳跳果们惊恐的互相对视,发出小小声的低呼和尖叫,互相挤挨着退后:“她怎么知道的?”
  “我们中间有叛徒!”
  “你们谁告诉她的?”
  “不用谁告诉,”眼看着洋葱头开始彼此指认怀疑,法兰西斯咧开嘴,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我特别厉害,不用谁告诉我,我全都能知道!”
  洋葱头们惊呼,再齐齐退后一步,有的甚至爬到同伴的头上,或者扒着同伴的屁股躺在地上装死。
  “那么,”法兰西斯做出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样子,微笑:“是要我点出来,还是你们自己说缺了多少?”
  洋葱头们挤挤挨挨,有几个抽抽噎噎着要落下眼泪,被法兰西斯阻止,却难以自制地打起嗝来。
  “完蛋了完蛋了她已经知道了,我们告诉她吧!”
  “不行!”
  “她可是恶龙的走狗!”
  “她害龙神大人掉了半条尾巴!”
  “她是噩运之神的信徒,每次她出现都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但她建了我们的游乐园欸。”
  “我觉得建游乐园的人不是坏人。”
  “才不是,西红柿奶奶说她才是黑手。”
  “什么黑手?”
  “屏幕黑手,肯定是这个词,我记得特别清楚!”
  细细簌簌的议论声再一次响彻,声音细碎听不清具体来源,却让人完全听到且难以忽视。
  法兰西斯轻松的笑容慢慢落了回去,她脊背忽然挺得笔直,托尼站在后面看不清法兰西斯的表情,只看到那些懵懂单* 纯的圆团子,蹦蹦跳跳着自以为隐蔽的当面说人坏话。
  他走上前,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把手搭在对方肩上。
  他有些茫然,法兰西斯和这些人不是朋友吗?
  以法兰西斯的斤斤计较和聪明,托尼从没把朋友的背叛和她联系在一起。
  洋葱头们终于讨论出了结果,他们挤挤挨挨站在一起,在“三二一”的齐声准备后,同步却不统一的说出了结果:“没有!”
  “零个!”
  “没有眼泪!”
  “都打碎啦!”
  法兰西斯的表情彻底沉了下去,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也没有一丝血色,声音却不急切,甚至带有切实迷茫的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就是没有!”
  跳跳果们的叙述混乱,声音又戏又杂,听不清来自哪里,也分辨不出是谁说的。
  但法兰西斯还是勉强组织出了事情中的来龙去脉。
  昨天傍晚,千年西红柿奶奶来到跳跳果们的营地,想要他们的眼泪做调料,被拒绝之后并不气馁,说了很多法兰西斯的坏话,用阴谋论编造危险和威胁吓哭跳跳果。
  而在西红柿奶奶们离开之后,听了太多鬼故事的跳跳果们并不敢休息,于是决定一起聚在一起搞一场聚会,热热闹闹的把鬼都赶出去。
  这样的后果就是,许多跳跳果并没能在太阳升起之前醒来,自然也没能储存够足够的眼泪,他们尖叫着焦虑跳来跳去,始终想不到合适的方法,于是干脆把所有眼泪罐子都打碎,让法兰西斯什么都拿不到。
  这也是今天见面,他们对法兰西斯态度如此差的原因。
  既然一定会得罪法兰西斯,不如把所有情绪都发泄给她。
  法兰西斯“腾”得站起来,完不成恶龙任务的焦虑和被污蔑的荒谬感一并涌上心头,她声音都在发抖,张嘴又合上,发现相比恶龙的任务和惩罚,她竟然更容忍不了跳跳果们的指责:“你们怎么能这么说!”
  声音尖利到破音,她手在微微发抖:“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洋葱头们又细细簌簌的说着细碎的听不出来源的议论。
  “我不是恶龙的仆从,我是被迫当他的奴隶的……我怎么,怎么会是幕后黑手呢?”
  法兰西斯的声音充满无助,在被托尼揽进怀里之后,她歪着倒进去,感受到另一个人体温的同时,浓烈的委屈感冲上整个头颅,她一瞬间想软弱的落泪。
  托尼注意到女孩陷入了自证陷阱,他惊讶法兰西斯竟然没发现,同时更加心疼。
  人在在意的人面前总是更脆弱。
  “够了!”一个洋葱头跳出来打断,还没等托尼看清,他就重新落入跳跳果群体中:“我们不想听你说这些。”
  “是啊是啊,你和我们说着些丧气话有什么用呢?那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恶龙到底是什么样只有你知道,我可不觉得世界上会有生物坏成那样。”
  “就是就是,我就没见过有人那样。”
  “我生下来见过的人不超过五个呢!”
  法兰西斯瞪大眼睛:“你们怎么能……”
  你们怎么能这么说?
  “就是要说你,每次来收我们眼泪的人都是你,我可没见过什么恶龙。”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法兰西斯却像是失去了语言系统,只来来回回说这一句。
  “朋友也不会想听那些话的。”
  “对啊对啊,朋友之间就是要快快乐乐的,才不要看你的苦瓜脸!”
  法兰西斯像是被击中一样愣在原地,而托尼彻底明白了所有,怒气砰然爆发,大喊一声“闭嘴!”
  跳跳果们被震得安静一瞬,看了托尼一眼,又怯怯声指着两人说什么。
  成年人恨自己为什么没和战甲一起过来,尽管那些小东西没有战斗力,又愚昧无知被人利用,但他依旧非常想给对方用掌心炮来一发。
  但他身体比那些小洋葱大得多,完全可以做点其他动作。
  比如他一脚踩在过山车车厢链接处,用力几下就把车头拔下来,重重砸在地上,巨大的响动和惊吓让好几个小洋葱跳起来。
  碍于明晰的武力对比,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终于安静下来。
  托尼转头看向法兰西斯,他最在意的只有这女孩的想法。
  他按着女孩肩膀让她转过来,捧着对方的脸强行和她对视,相似的焦糖色眼睛相对,年长的那个已经是现实世界的样子,而年幼的那个还是卡通外表的豆豆人。
  “不是这样的,法兰。”没有直白展示情绪的简笔画表情,他必须要通过各种眼神、语言、语气和肢体传递自己的情绪,让对方感受到他毫无保留的担忧和关心,让对方知道有人站在自己这边。
  “不是这样的,法兰。”
  他重复:“和朋友倾诉是正常的,无论快乐还是不快乐的事情,无论有没有现实意义,或者只是一个傻乎乎的低级谐音梗玩笑。”
  “所有情绪,都可以和朋友说的。”
  法兰抬头,定定看了托尼几秒,却很快移开:“不是这样的,你说的是理想情况,现实生活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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