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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闻 第37节

  那是不是说明他没事,刀不是他亲自划的,这件事没有成为他人生的污点?
  还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在这场事故里扮演的角色,所以就连杨启帆都不知道?
  贺宇航脑子很乱,从葛飞对他的态度想起,到宿舍里日复一日压抑的关系,再到最后,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早点搬出去。
  当思绪不受控制地再度回到他为什么能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想这些的时候,他像是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又想了多久……胃里不适的感觉始终包裹着他……
  “贺宇航。”
  椅子动了一下,被一股突然的力道带起,贺宇航猝不及防,对上眼前的人影。
  撑在转椅扶手上的两条胳膊像是圈起了他,他有些恍惚,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他想到那天,在应蔚闻宿舍,他也是被这样看着,这么近的距离。
  画面依稀重合,贺宇航突然惊醒,抬手撑向来人的肩膀,不可思议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第36章 没关系
  “你删了我指纹, 却没改密码。”应蔚闻顺势被推开,看着他说。
  “忘了。”贺宇航皱了皱眉,暗自在桌上撑了一把, 拉开了距离。
  他有些尴尬,随后回过神来, 这算什么理由, 没改就能随便进吗,错的还成他了,但他这会没力气跟应蔚闻争这些,进都进来了,贺宇航有些恹恹的, 看什么都对不了焦。
  应蔚闻替他把书桌上的台灯开了, “为什么挂我电话?”
  “没什么好接的。”贺宇航下意识避开光源,他不想看应蔚闻,也不想应蔚闻看见他。
  可这样的环境应蔚闻不可能看不见他, “你觉得葛飞的死跟你有关?”他问。
  “别说了。”贺宇航有些不知道该往哪躲了,应蔚闻的声音就响在他头顶,避无可避。
  昨天走的时候这人还在津市, 怎么过了一夜, 一个电话的功夫, 竟出现在他面前了。
  特意为了他赶回来的?
  这可不是贺宇航的本意, 他也不这样认为。
  “葛飞是自杀, 他的死不是你能决定的。”应蔚闻说着有意停顿片刻,像是在等贺宇航反应。
  贺宇航没反应,他走近一点,伸手摸了摸他发白的嘴角,又说:“跟你没关系。”
  应蔚闻难得的温声细语, 和此刻看他的眼神,恍然让贺宇航回到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可能应蔚闻早不记得了,但对贺宇航来说,眼前人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就发生在昨天。
  贺宇航冷笑了声,挥开他的手,“那你知道在他自杀前,我又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应蔚闻说:“骂他了?说他有病,害人害己,让他赶紧去治。”
  “……”贺宇航终于朝他看了过来,“我,我告诉你了?”
  “不仅告诉我,你还告诉学校了,跟警察你也是这么说的。”应蔚闻说:“你自责葛飞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为此消沉了很久,知道那段时间你怎么过的吗?”
  “跟你过的。”贺宇航下意识接上这句回答。
  他没跟杨启帆说,却告诉了应蔚闻,说明他跟应蔚闻在这件事后仍有联系。
  也是,怎么会没联系,后来不还在一起了么。
  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应蔚闻安慰他,相信他,一直陪着他,在这期间表现优异,他才动心,选择跟他在一起的吧,如果是这样,贺宇航大概能明白自己最后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
  不得不说,应蔚闻很善于抓住机会。
  “看来失忆对你而言,不全是好事。”贺宇航现在这副丢了魂的模样,让应蔚闻想起那时候在医院里找到他,因为半身睡衣都被鲜血染透,他整个人状态比现在看上去要糟糕百倍。
  见到他的第一眼,贺宇航就跟他说人走了,没救回来,说自己跟葛飞吵架,骂了很不好听的话,明知道他心理有问题……说自己是罪魁祸首。
  应蔚闻当时安慰他,想死的人总有无数种放弃生命的理由,而他不会成为决定性的那一个。
  “真的吗?”贺宇航红着眼睛,看起来并不怎么信。
  应蔚闻让他把衣服脱了,带他去水房擦洗,换上自己的外套,过程中贺宇航一直在发抖。
  回去的路上,他腿软得走不动,蹲下来,跟应蔚闻说他难受,难受得手忘了撑,差点因为惯性,被应蔚闻拖拽到地上。
  “再坚持一会,马上到了。”应蔚闻眼疾手快,托了他一把。
  “……我不想回去。”
  “你现在也回不去。”应蔚闻看他,“先去我那。”
  贺宇航小声应着,却没有起来,他把头埋进膝盖,紧紧地,不给自己留一点缝隙,肩膀小幅度地颤抖着。
  应蔚闻站在路边看他,好一会,走过去想抱他起来,贺宇航顺势抓紧了他的手,两人一蹲一站,再起身时,贺宇航眼眶通红,看着应蔚闻没止住眼泪,手倒是知道放开了。
  以为早过去了的事,没想到因为失忆,同样的刺激竟要受第二遍,比起过去他倒是成长了,应蔚闻看着,虽然一样失魂落魄,但至少这次没哭了。
  一坐一站的姿势像极了过去,贺宇航能问出葛飞活没活着的话,说明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一段,这让应蔚闻有些遗憾,指尖此刻细微的潮湿感,跟贺宇航当年在他手心里留下的黏腻感觉很像。
  他这次倒是愿意把手借给他的。
  “对你是好事吧。”贺宇航想他什么时候说过失忆是好事,这人在耿耿于怀什么。
  这样的念头一起,他一秒不耽搁,“你就是那会趁人之危的?”
  “趁人之危?”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现在是又想故技重施,再趁一回?”
  难怪呢,应蔚闻表明了想睡他,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不抓住,这不就来了吗。
  想明白过来的贺宇航眼神立马坚毅起来,“我不会再上当了应蔚闻,劝你别白费力气。”
  “是吗。”应蔚闻看了他一会,饶有兴致,像是很乐意逗他,“我以前觉得你这样想不起来挺好的,但现在又觉得,你还是想起来吧,最好一并回想起你刚才说的话。”
  “干嘛?”贺宇航面露警惕。
  “到时候你脸上的表情,一定比现在精彩。”
  “……”
  这人是变态吗,以折磨他为乐是吧,贺宇航想说没机会了,回头他就把门上密码改了,也不会再因为有什么事,就把电话打到他那去。
  由远及近的几声狗叫,两人同时朝书房门口看去,下一秒虚掩着的门被推开,杨启帆走了进来。
  “我说怎么听到说话声,原来是有客人。”杨启帆目光扫过应蔚闻,接着又看向贺宇航,“不是让你去睡了吗。”
  “你怎么来了?”贺宇航以为电话里把人安抚住了,没想到杨启帆还是没放下心,这个点赶过来,不知道他上午的事办没办成。
  “我不来你打算在这坐到什么时候,明天?”杨启帆瞪他一眼,转而朝应蔚闻露出丝客气的笑,“应总是吧,宇航他身体不好,又一夜没睡,你看是让他先去休息,有事改天再聊?”
  贺宇航可能没跟应蔚闻提起过杨启帆,又或者他俩现实中没见过,总之这一声逐客令下下去,应蔚闻目光在杨启帆身上停留了很久,过后他才说:“行,那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
  “我送你。”杨启帆跟出去,回头指了指贺宇航,让他赶紧滚回去睡觉。
  电梯口,杨启帆陪着一块等,总不至于是要监视到确定他走了为止,应蔚闻猜这人是有话要说,他于是先开口道:“我们认识?”
  “准确来说,那天在一纪门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知道应总还有没有印象。”
  应蔚闻看他一眼,显然是有的,但他更好奇另一件事,“你是贺宇航什么人?”
  “他没跟你提起说明不重要。”杨启帆笑笑,“介意聊聊吗?”
  不重要的人可以随意出入,应蔚闻不置可否,刚好这时候电梯来了,两人一块走进去,杨启帆按下一楼,“我这人不喜欢绕弯子,有话就直说了,宇航现在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你指他失忆的事?”应蔚闻说:“我知道的,他应该都跟你说了吧。”
  “是说了,所以我才想不通,既然你们都已经分手了,为什么你还会一而再地出现呢。”
  这话就有些不客气了,应蔚闻没表现出明显的不悦,“我猜你应该不是他男朋友吧。”
  “为什么这么说?”
  “他不喜欢男人。”应蔚闻说:“以我对他的了解,失忆就更不可能了。”
  “我确实不是。”杨启帆承认得坦荡,他不喜欢误会,叫应蔚闻误会就更没必要,之前不说是因为在他看来,应蔚闻是个不应该再会出现在他和贺宇航生活里的人,仅此一次的见面罢了。
  “所以你说这些话,是以他朋友的立场?”
  “不可以吗。”
  “可以,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呢。”应蔚闻在电梯开门的同时,重新按下了负一,看来对于杨启帆的邀请,他的回答是介意。
  杨启帆没有阻止,而是继续说道:“你不好奇他为什么记得我,却不认识你了吗?”
  “因为他的记忆,被他自己强行倒退到了认识你的前一刻,所以你现在除了是gs的应总,不会再有多一个身份。”杨启帆盯着即将走出去的背影,想知道在听到这些话时,应蔚闻是不是还能像之前一样无动于衷。
  果然,他停了下来。
  “我想过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他现在的问题,远比我们看到的要严重,可我又时常犹豫,不敢替他下判断,觉得他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无忧无虑。”
  “前提是你不要再出现。”
  他把问题抛给应蔚闻,是要一个十八岁重新出发纯真无忧的少年,还是跌跌撞撞走完一路早已面目全非的逃兵,应蔚闻但凡对他有过一丝喜欢,就该知道怎么选。
  可他忽略了一点,能把贺宇航变成这样的人,不可能身怀替他人考虑的美好道德,甚至在应蔚闻转身的那一刻,杨启帆没有如愿在他脸上看到无动于衷之外的表情,只听到他说:“如果我不这么做呢。”
  “那我只能带他走了,你觉得他现在更听谁的。”
  “当然更听你的。”应蔚闻抬手做了个暂短投降的手势,转而又笑起来,“不过有一点我也没想通。”
  “什么?”
  “葛飞的事,他第一个打电话的人是你吧,后来又为什么打给我了呢?我猜,总不应该是你不知道吧。”
  电话里贺宇航的反常叫杨启帆猜到了他可能有事,见到应蔚闻的那一刻更是证实了,只是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贺宇航竟还打算瞒他。
  杨启帆生气归生气,面上却不落下风,“拿近水楼台说事,应总未免有些不公平了吧。”
  “是有一点。”应蔚闻承认,“那他没跟我商量,擅自把我忘了,是不是也不太公平。”
  “还有,如果他觉得这样就能解决问题,跟我只是某个时点的关系,那不妨替我告诉他,我那天是故意出现在那里的,他再怎么往回倒都没用,我们早晚还是会遇见。”
  杨启帆朝等在门口摇尾巴的小狗“嘘”了声,示意它安静,他轻手轻脚地进门,走到贺宇航房间门口。
  贺宇航侧身躺着,看着像睡着了,杨启帆担心他脑袋闷被子里容易呼吸不畅,想进去替他掖一掖,然而不等走近,他听到了贺宇航低沉的,极力压抑着的哭声,正断断续续传来。
  杨启帆深吸了口气,眼角蓦地有些发酸,他比谁都希望贺宇航能永远做个开心快乐的少年,可那些记忆只是被藏起来了,不是真的消失了。
  总有一天,不,也许很快,他就会一桩桩一件件地回想起来,到时候又要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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