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姐姐大了他好几岁，是在父母的严格要求下长大的，不能很好地理解林亦槐的诉求，听到他说要玩，只会拿书出来问他想不想看。至于哥哥，林亦槐去拉他袖子时，会趁周围没有人将他推倒在地上。
林亦槐一开始以为林梁是不小心的，被同样的手段对待过数次后，他才明白过来，林梁不喜欢他。
最后一次主动找林梁玩，是在花园的喷泉前，林亦槐摔倒在了水泥地上，膝盖被磨破，留出了鲜红的血。
林梁见状跑开了，林亦槐坐在地上，等了半小时，也没等来人。
他可以大声哭喊，引起阿姨的注意，但六岁的林亦槐性格犟，他一声不吭，硬生生等到天黑下来，才被满屋子找他的阿姨发现。
和父母的行事作风类似，家里所有的佣人话都不多，阿姨安静帮林亦槐处理了伤口，又带他到桌边吃饭。
姐姐一早就吃饱去补课了，桌边的林梁看到林亦槐受伤，非常惊讶，关心了他好几句。
林亦槐不想要虚假的关心，从那天起，他再也没对林梁有过发自内心的笑脸。
……
面前的小孩吃了半只鸡翅，眼睛眨巴了两下，豆大的泪珠又掉了出来。
宋愉拿纸巾帮他抹掉：“好吃吗？”
“好、好吃……头冰冰的好奇怪呜……”
“敷冰冰了才会好，”宋愉哄着，“多吃点肉，吃了就不痛了。”
小孩还是要哭，林亦槐伸手在收银台抓了几颗薄荷奶糖，走了过去。
他敲了敲桌子，等小孩抬起头，再伸手给他看自己空无一物的左手。
握紧手心，右手点过，再摊开，里面凭空出现了一颗浅绿色的糖。
“哇！”小孩倒是捧场，他去抓林亦槐的手，林亦槐想抽走，想到还在旁边的宋愉，努力克制住了。
“再来一次！”薄荷糖被拿走，小孩叫道。
林亦槐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动物园里表演杂技的猴子，他低下头，挤出了一个笑容。
笑容自然是对着宋愉的，邀功意思明显。
可能是没反应过来面前是林亦槐，宋愉嘴角那点淡淡的弧度还没放下。
林亦槐愣了愣，小孩催促声把他唤回了神。
他又表演了三次魔术，小孩才不再哭，乖乖吃起了烧烤。
男人全程在旁边没说话，连句谢谢也没有，林亦槐没忍住，他朝着男人开口：“以后别让孩子在别人店里乱跑了。”
“撞了个包而已，又不是大事。”男人手指滑到下一个视频，尖锐的笑声从屏幕里传出来。
宋愉轻拉了下林亦槐的手臂，有另一桌客人在叫服务员，林亦槐憋着气，给他们拿完酒，他趴到收银台前，倾身逼近宋愉：“你不生气吗？”
“没必要。”
林亦槐笑了声：“对那种奇葩倒是宽容，我什么都没做，给你送钱你还对我摆脸子。”
“你可以不来。”宋愉冷淡道。
周围是肉串的香味，和各种信息素及人造香水混在一起的复杂味道，林亦槐在那些味道中，准确闻到了宋愉身上的香味：“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粉？”
林亦槐话题跳跃，宋愉可能得用几秒反应，再用几秒考虑要不要回答他的问题：“……超市随便买的，促销款。”
“是吗？”林亦槐之前经过小超市，洗发水沐浴露都臭到叫他难忍受，“难道是因为我喜欢你，才觉得你身上味道特别好闻？”
手机在桌上震动，林亦槐和宋愉一块低头，是个电话。
宋愉没当着林亦槐的面接，他走到了外面。
林亦槐不是很开心，他拆了颗奶糖吃。
屏幕显示的来电人是路姐。
工作上的联系，宋愉应该不会避着他，但小张说过宋愉是单身，所以那也有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电话。
今晚生意一般，两点就没了客人，不过冰柜里的新鲜肉串卖完了，宋愉说了提前下班。
“我试工过了吗？”林亦槐去问宋愉。
唐秋煦接过话：“过了，你明天去办下健康证吧，办好找我报销。”
林亦槐没想到这茬：“怎么办？”
唐秋煦给林亦槐简单讲了下。
“要抽血？”林亦槐捕捉到了关键字眼，他往宋愉那边站近了一步，“我有点怕抽血。”
“哎呀，我也晕血，”小张插了句话，“之前都是闭着眼的。其实过程挺快的，你放心。”
林亦槐的“闭嘴”在喉咙里绕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打扫的时候，林亦槐一直想和宋愉独处，宋愉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没给他这个机会。
“我还没来得及找房子，”林亦槐在宋愉关店门时又争取了下，“你真的不愿意收留我几天吗？”
“我帮你问问小张？”宋愉拔出钥匙，“听说他住的合租房空出了一间。”
“我不想和别人住。”林亦槐没待过合租房，光是想象在居民楼那点空间里，还要跟人分享位置，就觉得难以忍受，何况他也不是真的缺钱没地方住。
宋愉跨上了电动车，他今天还算愿意搭理林亦槐：“真不巧，我也是人。”
“我说过了，你不一样啊，”林亦槐解开了皮筋，头发散下来，随着他靠近宋愉的动作，发尾扫在了宋愉的小臂上，“你不信我喜欢你吗？”
宋愉拧动车把手：“让开。”
“宋……”林亦槐话没说完，宋愉连人带车就从他身前消失了。
第二天，林亦槐去了医院，按流程做了体检。抽血的时候护士扎不准，试错了好几次，他眼睛一下没眨，直直盯着自己的皮肤。
在护士第三次抽出针时，林亦槐轻笑了下：“很难吗？”
实习还没几天的小护士听到林亦槐的声音，抬起了头，他没从这人好看的脸上看到半分笑意。他脊背发凉，连声道歉，这次终于扎准了。
体检完，林亦槐在路边找了家装修看得过去的甜品店，进去让打包几块蛋糕。
宋愉平时下午会先去市场，到店里放完东西再吃饭，这是林亦槐昨晚和小张打听到的。
追人要上心，林亦槐想，他昨晚睡前回想过，他那些狐朋狗友都是怎么追人的。
总结出来的答案是要讨好。
林亦槐不会讨好别人，他长大以后，除了在父母面前，就没看别人脸色活过。
要为了宋愉破例吗？林亦槐提着袋子，走出了甜品店。等车来的时间里，他说服了自己，只是送点东西，他又不会掉块肉。
下午四点，宋愉果然在店里，林亦槐笑着和他打招呼：“我上班积极吧？”
“早来也不会加工资。”宋愉说。
“没关系啊，能多看你一会我就满足了。”轻浮的话林亦槐张口就来，他把蛋糕放在收银台上，“外面这么热，跑市场累了吧？吃块蛋糕歇歇。”
“我不喜欢吃甜食。”宋愉拒绝了林亦槐的甜点，他绕过林亦槐往门口去。
林亦槐平静地看了那些蛋糕一会，转身跟上宋愉：“有不甜的口味。”
一辆小货车停在了店门前，宋愉忽略林亦槐的话，上前和下来的司机说话，林亦槐看着他给司机递了烟。
烟味很难盖掉，林亦槐没在宋愉身上闻到过烟味，这烟估计是唐秋煦的。
“那是你朋友？”司机的嗓门很大，林亦槐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宋愉用的是正常音量，林亦槐往前走，试图听清，但宋愉已经说完了。
“卸货吧，早点搬完我去送下一家。”司机说。
车里装的是饮料，林亦槐站在旁边，看宋愉搬下来一箱，扛到店里。
“你不帮忙啊？小伙子。”司机把宋愉给他的烟夹在耳后，给宋愉搭了把手，从车里卸货。
林亦槐今天穿的是假两件，小臂部分袖子是半透明的纱，他把长到手掌心的袖子卷起，接过司机递过来的饮料。
前几年林亦槐还偶尔会进家里的健身房，在林梁把那块霸占后，因为受不了林梁留下的信息素味，他就很少去了。这几年他的兴趣爱好是打游戏，杀boss并不会锻炼力气。
“这么弱，”司机看到林亦槐被压得弯了下腰，豪爽地笑起来，“小宋有次还一口气搬过三箱呢。”
林亦槐在心里对司机的话打了个问号，他把饮料搬进店里。
要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宋愉抗着垒起的两个箱子进门。
林亦槐的眼睛黏在宋愉的小臂肌肉上，想着待会要找个借口摸一摸。
搬饮料用了十分钟，林亦槐坐在店里喘着气，看货车从门前开走。
“袖子。”宋愉走进来，指向不明地说了句。
林亦槐低下头，看到了自己被箱角勾破的袖子。他衣柜里的衣服，基本都是大四位数往上，包括了这件。
有点奇怪，林亦槐的第一反应是，他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买一件的。
“没事，不值钱。”林亦槐和宋愉说，他看着地上还没拆封摆放的箱子，脑子一转，“但我穿着这件不方便干活，你有多的衣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