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梁颂年不置可否。
江淮景又道:“我本以为你年前就会暴露,不成想竟到了现在还平安无事,你自己就不觉得奇怪吗?”
“怪,当然怪。”
梁颂年视线望着林氏那边的席位道:“正是因为觉得太奇怪了,才想看看这背后之人到底想干什么。”
江淮景视线也不自觉的投去林氏那边,“我眼看着你这一步步路怎么走的,此刻都有些不明白了。”
“武毅侯将脏水尽数泼给了林氏,而林氏这边却纵容我枉法查案……”梁颂年眯起眼睛思忖着,没再继续说下去。
江淮景皱起了眉头,“刑部有林知珩、御史台有林知瑾,三司有二对你呈报不疑而批,大理寺复核自然不会刻意追究,可是……”
梁颂年道:“你想说林氏这么对自身并无益处是吧?”
江淮景却道,“也未必。”
梁颂年回头看他。
“也许是孤注一掷也说不定呢。”
江淮景说着,附身凑近梁颂年,又耳语道:“若林氏不想反,那他们目前的行为,我倒可以认为是兵行险棋而后生。”
梁颂年一点就通,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遂哭笑不得道:“要真如你所说,这年后我是要被问罪了。”
“你是林氏婿,问罪能有什么大事?”江淮景道:“关键是这案子,怕是……无法继续了。”
梁颂年眼神儿转向康王席位,“复印开朝前,这案子的机会还大着呢。”
大殿中央舞影摇曳的另一头,林氏兄弟也在与左右来客推杯换盏。
两人入仕多年,这种场合并不少见,双双应付自如。
林知珩寻到空隙,便将兄长带到稍静处。
“怎么?”林知瑾猜他是有话要说,于是开口问道。
林知珩用眼神转瞬即逝地指了个方向。
林知瑾瞥了一眼,方见梁颂年和江淮景并坐在对面一席间,正欢饮交谈。
他心下了然林知珩地意思,却只淡淡一笑道:“他们是昔日同窗,别多想了。”
“大哥!”
林知珩低声愠怒道:“我早就发现了,自从承阳一行回来,你对这小子的态度完全变了。”
林知瑾严肃道:“你该知道,公事和家事,我向来分得清。”
林知珩道:“提审武毅侯是公事吧?大哥你如何做的?”
“武毅侯是他朝阳殿上提的,你当时在场,你驳了么?”
林知珩噎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陛下准了,武毅侯认了,他走正常审案流程,你刑部也批了,我再拦又有什么意义?”
林知珩道:“梁子渊只提了流程,我们不能不批,但是他将人关押,拖延至今未提审,他不开堂,三司怎么会审?你们御史台该介入才对。”
林知瑾见他急色模样,沉了口气,“阿珩,你也监过案子,当知道查案者各有秉性方法,梁子渊是陛下钦定的主审,他有这个权利,我等辅案,才该本分守职,鲜少干涉。”
“可是…他……”
“你不过是觉得我林氏现在险象环生,又觉得他种种行为反常罢了。”
林知珩想被说中了心声,刚要开口,却被林知瑾抢话道:“可你有没有想过是自己下意识的信任,导致你被一叶障目。”
林知珩心下一沉,颤声道:“大哥……”
林知瑾面不改色道:“是的,相比梁子渊,我觉得父亲现在更反常。”
林知珩仿佛整个人被定住了,既意外林知瑾的冷静,又确实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我会找个时间和父亲好好谈谈,若无结论……”林知瑾顿了顿道:“御史台将会在开朝复印后,上达天听,请奏稽查中书令。”
是时,已临近子夜。
众人陆续归位,声乐渐弱,奉元帝高踞御座,开始例行嘉奖。
能在除夕年宴上得到皇帝的指赐,这份荣耀早已超越了赏赐物件儿的本身,众人无不翘首以盼。
梁颂年饶是逃了不少酒,仍是酒量不济,这个时候脸颊已经红晕一片。
他呆楞片刻,便见身旁的林知瑶眉宇间似乎有股说不出的阴郁。
梁颂年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眉间,“怎么了?”
林知瑶骤然回神儿,下意识将手中握了半响的酒杯一言而尽,反应慢半拍地道:“呃……什么怎么了?”
“我在问你呀,”梁颂年侧头,顺着林知瑶刚刚的视线方向看去,“为什么这眼神儿盯着康王一家?”
林知瑶眨了眨眼,“有吗?我什么眼神儿?”
梁颂年认真想了想,但因为喝酒的缘故,脑子钝钝的,半响也没琢磨出个答案,只道:“我也说不好。”
林知瑶见他这样,忍不住笑了笑,随即又往康王席位瞥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他被迫来参加,自始至终都提心吊胆,现下又挡不住其他人的敬酒,那副醉醺醺的模样,想必难受坏了。”
“康王爷怎么也是陛下的王叔,身份在那,自然少不了旁人的礼敬,何况……”
梁颂年也叹了口气,“他性子软,被别人温言温语劝着,怕是只有醉酒的份儿了。”
林知瑶欲言又止,最终垂下眼睫,什么也没说。
梁颂年正要追问,忽然钟声响起,殿外烟花齐发,炫彩夺目,犹如一瞬天明时刻,继而繁星坠落。
所有人的视线皆被吸引,奉元帝牵着皇后的手起身,示意身侧曹常侍宣众人去外面共赏除夕美景。
殿内脚步渐起,接二连三地外走。
因众人酒意朦胧,且注意力集中在烟花之上,唯有林知瑶注意到了一位宫娥逆行急切地脚步。
只见那宫娥一路直奔太后身前,浑身颤栗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太后脸色大变,急忙随着她而去。
此时梁颂年从烟花中回过神儿来,想要去牵林知瑶的手,不成想竟捞了个空。
他扭过头去,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刚刚还在身侧的人,已经没了身影。
第52章 遇刺
◎“怎么会?皇宫大内怎么……”◎
敏华长相可爱可亲,性格英气活泼,虽到了及笄之年,却仍是与大小孩子们都玩得开。
在林知瑶失踪的半个时辰前,她正在孩子堆里难以脱身。
起因是除夕夜年宴之上,虽有陛下嘉奖行赏,但那些都是大人们的面子活儿,只有敏华给这些来参宴的孩子们准备了礼物。
这一抹童趣的热闹,引得殿上观者阵阵欢笑。
当敏华终于彻底被孩子们掏空了所有礼物,飞快地去向太后请示,然后逃离年宴大殿的时候,还有五六个孩子追在她身后。
也正因此。
康王三岁的儿子、七岁的女儿,在离敏华的长乐宫不远处的走廊拐角,忽然被刺客突袭。
幸好敏华有些功夫在身上,跟着在长廊跑的孩子们又多,她才得以反应迅速地闪身迎击,救下了所有人。
林知瑶在奔去长乐宫的路上,听到的事情大致如此。
她本稍稍松了口气,可见到满身血污地敏华时,却只剩怵目惊心。
“她…她怎么会成这样?”
林知瑶无措的呢喃了句。
太后满眼心疼的坐在床边,太医站了一排,宫娥随侍跪了满地,梁老夫人本是与太后一处,事发时也就随着来了。
屋内乱作一团,根本没人顾得上注意刚进门的她。
林知瑶忽然觉得满目眩晕,直到被身侧金花扶住,才得以稳住心神。
“三娘子……”
一声哽咽从身侧传来,林知瑶赶忙看去,见是常伴敏华身侧的宫娥。
“你一直在她身边是不是?”
林知瑶逮到个能问话的人,拉着便往角落清净处去,一连串的话随口而出:“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夕夜钟响尽,晚宴便到了尾声。
梁颂年在发现林知瑶不见了之后,根本无心欣赏烟花热闹,他从默默寻人到焦急等待,难免有些莫名的气愤。
猛灌下桌边一壶酒后,梁颂年可算看见个能问话的人。
“金花!”
其实不用梁颂年唤,金花本就是从殿外匆匆进来寻他的。
“瑶瑶呢?”
平日里林知瑶出门,只带一个银花足矣,但若是像秋猎、除夕这种大宴席,金银花自当会同行。
方才金花见了敏华那边的情形,也是吓了不轻,但很快她就意识到大殿这边还有个梁颂年,便嘱咐了银花几句,自己先回来报信。
“回爷的话,夫人无事,不过是刚刚陪着太后娘娘出去的急,没来得及和爷交代一声。”
梁颂年一怔,“陪太后娘娘出去?”
金花点头,压低了些声音,“是,小的方才跟去,乱哄哄的也不敢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便不与爷胡诌了。”
梁颂年回想不久前大殿上的情形,皱眉问道:“我母亲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