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你阿爸把我们害成了这样!”三婶骂不过徐白,怒极。
“他卷走的钱,有一文花在我们母子身上吗?你们恨他,我们就不恨?你们是受害者,我们难道不是?”徐白厉声问。
楼上、楼下倏然静了下。
似乎从来没人这么想过。
他们都怪长房。
他们把怒气发泄在大嫂和几个孩子头上。
“你、你姆妈是他太太……”三婶不甘心。
“我姆妈嫁给了他,还应该教养他?照你这么说,怪的不是祖母?”徐白又拔高一个声音,“是谁的儿子不争气,把全家害成了这样?”
“够了!”二叔厉喝,“你伶牙俐齿,真会推卸责任,连祖母都骂起来了,没人教的东西。”
“岁岁,你别以为家里什么都不知道。帅府早已不想娶你,你还以为自己会得势?”二婶笑盈盈补刀。
母亲拉徐白的手。
她真的不想再吵。
日子已经很难过了,何必痛上加痛?
等孩子们都长大成人,她就一根绳子吊死,了结残生。她被丈夫害惨了,为着儿女,在人间苟且偷生。
“谁说的?”
突然,门口传来男人声音。
声音不高不低,带着十足威严。
众人一齐看过去,便瞧见了大帅府的少帅萧珩。
萧珩着军装,胸前没有佩戴任何勋章,干净利落;衣衫挺括、裁剪合度,勾勒得他高大修长,气质咄咄。
他生得很好看,眉目英俊,高鼻薄唇,一缕阳光从屋顶琉璃瓦照进来,落在他发梢,墨发有淡淡光晕。
小楼上下都安静了。
“是哪里的谣言,说帅府不会娶岁岁?”他又问,“请站出来,我解释给你听。”
二婶吓得脸色发白,瑟缩了脑袋。
徐白的母亲打圆场:“阿珩来了?算了,别计较。”
“看在您的面子上。”萧珩淡淡道,“婶母,我来接岁岁,约好了出去吃饭。如果不方便……”
“方便的,你们去吧。”母亲立马道。
徐白还想换身衣衫,此刻也没了心情。
她同萧珩走出弄堂。
门口停靠黑漆汽车,有四名跟车副官,扛枪守卫。
徐白一言不发上了后座,萧珩后一步上来。
“……去哪里?”汽车走了半晌,她才问。
萧珩:“去我别馆。”
徐白没有反对。
他们到的时候,女佣已经摆好了午饭。
佣人与副官全部退下去,餐厅只剩下他们俩,萧珩开门见山:“你找我,有什么事?”
“还是上次那件事。”徐白道。
“边吃边聊。”他拿起筷子,“我最近忙,很多事不太记得。上次说什么来着?”
“夫人希望我们退婚。”徐白没有绕弯。
萧珩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萧珩,我同意退婚。我的条件只一个,你给我两根大黄鱼。”徐白道。
她看向他。
萧珩一如往常面无表情。
他静静看着她,深褐色眸子里平静无波:“先吃饭。吃饱了我们再谈。现在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觉得你只是饿了。”
徐白拿起了筷子。
她强迫自己吃了半碗米饭,硬塞了下去,没吃菜。
饭毕,两个人坐在客厅沙发,徐白问他可同意。
“我不同意。”萧珩道,“徐小姐,我没想过退婚,我是要娶你的。”
“为什么?”徐白看向他,“我们俩都不太熟。一起留洋三年,旁人当我们同居,实则三年里我只见过你几次。”
第3章 你喜欢我吗?
萧珩沉默寡言。
至少在徐白面前,他很少说话。
徐白说完,没有得到回答。他安静端坐,捧了一杯茶喝。
茶水氤氲,香气四溢。
徐白对他的反对,深感意外。
“……你如果不想给钱,那么你去告诉大帅;如果你给钱,我可以去说,把责任揽到我身上。”徐白又道。
又是沉默。
“我家的近况,你也瞧见了。这样的岳家,对你毫无助力。退婚是明智的。”徐白道,“而我,需要钱。”
还说,“我不是狮子大开口,非要你给两个大黄鱼。一则,我需要一大笔钱,才可以解决我家困境;
二来,巨款可以转移焦点,没人会指责你负情薄幸,只会说‘徐家占尽便宜、少帅仁至义尽’。”
萧珩听到这里,站起身。
他去什锦隔子翻找,找出一本支票簿。
刷刷写完,他签好名字,递给徐白。
二万大洋,略等于两根大黄鱼。
徐白伸手要接,他却略微后缩。
“少帅还有什么吩咐?”徐白定定看着他,眸光真诚,“我一定照办。”
“这不是退婚补偿,这是我送给未婚妻的。徐小姐,不日帅府会定下婚期,我会娶你。”萧珩说。
徐白蹙眉。
“为何?”
“我说过了,不管是岳家还是你,我都很满意。我没想过退婚。”萧珩说,“不是怕外界如何评判。”
徐白眉头蹙得很深:“你到底什么意思?萧珩,你能否说得更明白?”
“你我的婚礼,会如期举行。”萧珩英俊面容上,仍是无半分情绪。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徐白道。
“你问。”
“你喜欢我吗?”
萧珩表情没有半分变化,眼中似枯井无波:“徐小姐,这种问题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毫无意义。”
徐白苦笑了下。
“给。”他把支票递过来,“家里的事,尽快处理一下。你母亲看着很憔悴。”
徐白没接:“如这不是退婚的补偿,我不要。”
“为何?”
“我还不起。我能找到的差事,无非是医院、报社,薪水一个月三块大洋。二万大洋,我不吃不喝还五百年。”
萧珩:“你嫁给我,每个月可得一百大洋的月钱,就当我提前给了。”
“那也是将近二十年的月钱。没有这个道理。”徐白说。
萧珩:“这笔钱不是我阿爸给的,是我自己赚的。等结婚了,我可以拿账本给你看。我的就是你的。”
“这更叫我困扰。放弃这门婚约,对你几乎毫无损失。”徐白说,“门第上你不需要我,感情上你从未在意过我。”
当年订后,是萧珩提出留洋。
大帅夫人怕他一个人在外面胡来,就把徐白叫过去,问她是否愿意随行。
两个人怎么样都可以,只是别未婚生子,将来不好交代。
徐白对这个挺拔英俊的未婚夫,也是很满意的。
两个人交谈,也没什么不畅。萧珩话不多,喜怒无形于色,可他并不孤僻。
刚出发在邮轮上,一个浪头打过来,徐白脚下不稳,扑倒了他怀里。
萧珩猛然变脸,将她重重推开。
徐白后腰撞到了栏杆,一阵闷疼,萧珩转身回去了。
直到下船,徐白都没有再见过他。
在伦敦的日子,徐白与他一年见不上两次。
他读军校,徐白念经济学。她不喜欢经济学,去蹭朋友的医学。
他比徐白早回来一年。
徐白拿了两个学位证书,才回国。
“萧珩,你其实喜欢男子,对吗?”徐白问他,“所以你需要一个落魄的妻子替你做遮掩。”
萧珩没有被激怒,依旧面无表情。
“别乱猜。”他道。
徐白伸出手,覆盖在他手背上,萧珩这才突然变了脸。
他深邃安静的瞳仁里,起了风暴,手用力攥紧,手背青筋暴突。
“也许你谁也不爱。”徐白唇角有了讥诮,“你这样厌恶女人的靠近,你娶我纯当摆设?”
萧珩没说话,额角青筋跳了跳,夺门而出。
徐白看着落在地上的支票,艰难收回视线,慢慢走出这栋小楼。
萧珩从军政府监牢走出来,已经是深夜。
他的副官长,也是他乳母的儿子宋擎上前,给他披了件风氅。
“感觉好点了吗?”宋擎问他。
萧珩:“那个细作什么都交代了,你把证词呈给大帅。”
连夜刑讯,将一个奸细活活折磨死,萧珩的精神终于缓和几分。
“好。”宋擎说,“你自己感觉如何?”
“我对其他人,没那种渴望。”萧珩说,“哪怕他不停流血,我也只是觉得快意。”
“你只想咬破徐小姐的喉咙,喝她的血?”宋擎问。
“对。”
“已经很多年了。除了她之外,真没一个人让你有如此感觉?”宋擎不死心。
“没有。”
“好怪异,这个徐小姐有什么不同?”宋擎蹙眉,“你确定真要娶她?要是你控制不住,杀妻可是恶名,比退婚严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