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张御保持着一指点出之势,前方那星光在持续了一会儿,陆续消散之后,方才是一振衣袖,收手回来。
而此刻前方虚空,像是被清洗过了一遍,变得空空荡荡,再无一丝人影踪迹。
此在一击之下,红衣少年道人的在世之身已然被生生轰灭!
两人在方才那一刻,都可称得上是不留丝毫余地。
这等倾尽一切的法力比拼一直是修道人竭力避免的,因为里面凶险在于此一个不慎,就是满盘皆输,身化飞灰的下场。
此等比拼之中,强便是强,弱即是弱,是没有转圜余地的。
可尽管如此,方才碰撞之中双方其实也是有着诸多变化的。他前面仅仅是用了十二道神通,就将其人之势压了下去,而余下二十余道神通,几乎全是用来击压其人的神通玄异乃至护身法器的。
但是任凭其人手段再多,这等情形下是避无可避,闪无可闪的,一切手段硬抗硬挺,终究还是败落在了三十六道诸寰同昼的轰击之下。
上宸天内,赢冲通过不断晃动着的光幕看着这一结果,久久沉默不言。
旁侧的弟子有些惊异,有些不解的问道:“老师,这,这一战就这么结束了么?”
赢冲缓缓道:“还未结束,那来人当是摘取了‘虚实相生’功果的修道人,在世之身虽是一时被毁,可只需再是凝聚出一具出来便就可以。”顿了下,他又道:“此战没这么容易分出胜负的。”
其实与此相比,他更在意的,从张御所表现出来的实力看,分明也当是摘取了这等功果了。
这无疑是给上宸天增添了一个极大变数。
他不觉摇头,要是三位上尊愿意听从他的打算,将此人早早灭杀,那么又何至于给此人攀升这等功行的机会?
现在却是已然晚了。
两界通道另一端,坐在炼空劫阳上的气珥上的寰阳三宿主也是意外这等情形。
对于丹晓辰他们也算是了解的,其正攻路数确实十分了得,纯凭法力神通倒真少有人能正面拼过其人。
他们设想丹晓辰或会压倒对面,也设想或会势均力敌,可是没想到,结果居然反过来被对面给碾回来了。
关朝昇似是自语了一句:“这人是谁?”
不过在这一句话后,他好像就没了兴趣,把身侧过来,又恢复了先前漫不经心之色,此人虽是厉害,可获得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之间的斗战,也不是单纯比拼法力,这一战还未远到结束的时候,谁又知结果是什么?
不过当他把茶杯拿起欲饮之际,就在短暂的片刻之后,他似是感到了什么,又猛地转首看了过去。
陈白宵、虞清蓉二人这刻也似有所察觉,一同目注过去。
修士炼就“虚实相生”之后,身躯一旦被消夺,那几是立刻可以把在世之身重新化出,哪怕稍微耽搁一些,也不过是几息之间,可是现在过去多少时候了,怎么仍是不见丹晓辰回来?
张御此刻一个人驻立在虚空之中,脚下踏着芝云玉台,袍袖随着身上玉雾星光飘动着,此景可谓孤寂高远。
而此刻在那寄虚之地中,却是另一番景象了。
只见两道飞剑围绕一团赤光绕旋飞转,来回攻杀,而那赤光之外,则有两只神轮来回飞舞遮挡。
只是其每每欲往世间投入神气,就被一道分化出来的剑光斩杀,而自身则削夺了一层中,几次之后,自身反被进一步削弱,便不敢再去尝试,只能于原地固守。
炼就虚实相生的修道人很难杀死,但是同为获取这等功果之人,张御自是清楚该是如何对付此辈。
就在方才轰出神通那一瞬之间,他便通过目印找到了对方的寄虚之所在。
这也是对方一上来就倾尽全力与他拼撞,其人气息可谓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他的面前,下次可不见得能撞上这等好事了,除非是他对目印的掌握能更高一筹。
而到了这里,他才是发现,对方所持拿的神轮并非最早表现出来的那一只,实际上却是一对,只是一为守御,一为攻取。
不过要是在关键时刻,负责守御的那一只也能放了出来袭敌,但是方才对方不及如此做就被他消夺世身了,而现在却俱被他剑光逼压在了这里。
寄虚之地无有时光流转,只有因果起落,若一次攻杀不灭,则会再是起因,再是落果,气意也会碰触虚实界限一次,虽削夺的神气不会因此增加,可每一次都算得上是守御方重理阵势的机会。
可张御两柄飞剑杀伐犀利,始终不曾让对方气意泄露出来半分,且他还有玄浑蝉在外飞驰,时时从益木神树之上抽调神气支援,攻势可谓如潮而来,不予断绝。
那赤色神气之中此刻凝聚出了红衣少年道人的元神之影,他盘膝端坐于最为中心所在,双轮转动之际,时时鼓动赤气,使之若火焰高涨。
但是他的神气终究是有限的,不似张御除却自身浑厚神气之外还有神树为后备,故在剑光一次次对拼围剿之下,神气被持续削夺,渐渐难以抵挡,外间赤光愈发黯淡,渐渐被剑光逼进内里。
在某一刻,一道剑光倏尔一闪,竟是从那一团赤光之中直接穿透过去,而另一道剑光则是顺势一斩,其中一只守御神轮连带着后方的赤光,竟是被从中竖着劈成了两半!
而在遭遇此等重创,又在失去了一只守御神轮之后,这团神气终于溃散了开来,两道剑光得理不饶人,上去一绞,将之全数杀散,却半分残气也不曾留下,唯有余下一只神轮因神气破灭,无法再寄虚之地内存驻,重落去了世间。
张御也未去追剿,眼眸之中似有倒映星光闪烁了一下,那两柄飞剑被收回了他自身的寄虚之地内。
这一战以如此结局收场,他自身还算满意,因为他并未暴露出自身太多手段,至多也是显现出来一个神通。
而对方在没有弄清楚他的底细之前,应该是不会再轻易来攻的,这便给玄廷攻伐上宸天争取到了时间。
或许对面所有人一涌而出能敌过他,可问题是两界通道还未稳定,不可能承载太多人,便能对方过来,那也是为上宸天分担压力,对面两派可不见得愿意为上宸天做嫁衣。
这时前方光芒闪过,那落回虚空的神轮之上有光影一闪,红衣少年道人身影自里飘闪出来,他看着张御,面上露出服气之色,可却仍是昂首挺胸,大声言道:“张道友,你能胜我,我是的佩服的,可是你胜了我,却不等若说真法能胜玄法。”
张御此前也听过类似之言,他看了看其人,淡声道:“玄法非我一人之道,而是千万人之道,不为胜谁而生,只为渡人而存。”
红衣少年道人露出了些许疑惑,待要再问之时,身影却是一乱,于无声无息中变成了一团赤雾,顷刻间便化散了去。
而那无主神轮凭空一转,却是往着两界通道方向投去,显是感察到什么召唤,想要飞转了回去。
张御目光一注,落至其上,此物就被生生定住,而后似被一股无形之力牵扯,一直摄拿到了他身边,再一拂袖,就将之收了起来。
……
……
第三百三十二章 振威驻坚阵
在了收了那神轮之后,张御又看有一眼虚空通道那里,见一时没有什么动静,便把大袖一挥,驾起白玉芝台,往大阵之中飘渡而回。
此刻大阵之内所有镇守玄尊见他归来,都是自座上站起,对他打一个稽首。
张御见此,站定点首,还有一礼,又道:“对面不会就此甘休,还要请诸位道友严加戒备,我等同心协力,一同守住此阵。”
诸玄尊都是肃容称是。
张御回到了位于阵枢的法坛之上,他摆开大袖,再度在此坐定下来,目光看向对面,下来只看对面会怎么做了。
而在此刻,虚空内外,不拘是上宸天还是寰阳、神昭两派这里,观得丹晓辰被诛灭这一幕的真修都是默然不言,可所有人心中却俱是震动不已。
任谁都没有想到,一位摘取虚实相生功果的修道人,居然就在这一次对拼之中败落身陨了,这着实给他们带来了不小冲击,但在同时对于能诛杀这等修士的张御,也是生出了一股深深的忌惮。
炼空劫阳气珥之上,关朝昇眼眸深处有惊异一闪而逝,可随即又是恢复成了先前那等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道:“看来上宸天之言也是不尽不实,玄修之中亦见高明之士,此人法力尤其强横,若下来与此人对上,当要避免与之正面相冲。”
陈白宵冷冷言道:“方才似有剑气。”
关朝昇眼目撇来,道:“哦?是剑修么?”
陈白宵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不确定。”
虞清蓉这时是一个女童形象,她瞪着无辜的大眼睛,道:“那人能杀绝神气,真是好可怕呀。”
关朝昇拿起茶杯,拿在手里转了一转,摆袖道:“不必多想了,到时撞上,自能知晓此人底细。”
他往披发老者那边看有一眼,“现在就让神昭派那里先是头疼吧。”
虞清蓉所化的女童一副跃跃欲试之色,道:“要吃掉么?”
关朝昇失笑一下,道:“不是时候,我们本要对抗天夏,自己却先斗了起来,那算什么?还是让他安心下为好。”
虞清蓉不知何时,又化成了少女形象,她语声清幽,若石上清泉,“那么眼下该如何呢?我们前方被已被挡住了,现在无法过去了。”
关朝昇道:“先把两界通道的枝节稳住,我等好能一同渡去,若是一个个上前,两位道友敢言能胜过此人么?如此虽会晚一些,可上宸派的道友既然能支撑到如今,那想必再支撑一些时候也是没有关系的。”
远端虹霓之上,披发老者在丹晓辰身陨之后,便深深皱着眉头,一副忧虑之色,见寰阳派那里始终未见有什么动静,手这才从“玉呙石匣”上缓缓收了回来。
那只仙鹤这时过来挨蹭了一下他,他伸手一抚仙鹤轻柔毛羽,道:“墨奴,不必安慰我,我辈修道人终有道劫,这是丹师弟他的劫数,唯有他自身能渡,只是不想,他却是落在这里。”
仙鹤叫了一声。
披发老者摇头道:“不,他并没有轻敌,我看得很清楚,最后他能用的招数都是用了,而那人也是厉害,便是在激烈之时,也不曾离开背后阵势太远,身上始终有清穹之气维护,我便欲引三虫算他,也是找不到一丝机会。”
那仙鹤又是叫有一声。
批发老者郑重道:“你且放心,神昭派如今只我一人,在不曾有后继之人前,我不会因为一时意气轻易出手的。”
上宸天内,赢冲则是站在那里久久不言,半晌,他对身旁弟子言道:“你在此等着,我去面见几位上尊。”
说着,他便留下了一具化身在此继续主持局面,自己则是驾遁光入了虹殿,再急急步入内殿。
待来至孤阳子三人定坐之处,他打一个稽首,道:“见过三位上尊,三位上尊当是见方才之战了?”
孤阳子点首道:“我三人也是看见了,那张御居然摘得虚实相生之功果,我等确然不曾想到。”
要是以往,他们还能不把张御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却是必须慎重对待了,天夏那处又多一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对上宸天这里便又多出一分威胁。
且张御在方才那一战中所显露出来的深厚心力着实令人心惊,也幸好此人此刻被牵制在了虚空,无法加入到这边战局中来。
灵都道人道:“赢道友到此,是想说什么?”
赢冲再是一稽首,语声郑重道:“三位上尊,我私下判辨,以为寰阳、神昭那处如今能投入此世的力量实为有限,先前那位同道一亡,一时当无力量驰援我派,而天夏那边得此振奋,下来必全力倾攻于我,我当早作准备了。”
天鸿道人道:“这等道理不用你说,我等也是明白的,你来此间,到底是想说什么?”
赢冲抬头道:“三位上尊,我以为天夏必然是有杀招的,只是此前一直未动,一旦用出,我未必能够敌过。还请三位上尊渡气虚空,助长那两界通路之内天枝,与寰阳派合力早些破开虚空之璧,助两派落于此,方好解我危难。”
灵都道人却是立刻否道:“不妥,先前为倒果为因,已是折损了青灵天枝不少生机,我若再是渡去,生机耗损太多,又如何挡住当面之敌?清穹之气本已压我一头,再弱根本,那中圈阵势也不用守了。”
孤阳子道:“赢道友,你需考虑到,我若渡去生机,寰阳派未必会领情,反还会知我心切,故意拿捏,到时候我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还白白丢了中圈。”
赢冲这时沉声道:“那便丢却中圈,退守内圈。”
灵都道人道:‘赢道友,你知在说什么么?’
天鸿道人却道:“等一下,我却觉得赢道友此言有可取之处,听一听也无妨么,赢道友,你且说一说你的道理。”
赢冲看向三人,道:“现在寰阳那边当已能看到此间景象,他们一定也在关注我等,可是必然难见细处,若是我等退守中圈,此辈不会以为我等是主动放弃的,只会以为我等是被击退的。
寰阳派和神昭派又不是当真无智,若是见我陷入危难,除非他们真是不愿回来,不然是不会坐视的。”
孤阳子、灵都二人都是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