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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二两,二两就够了。姐姐们要替七爷做衣裳贺寿,买缎子和银鼠皮费钱,碧丝姐姐带头,她出二十两,雪梅姐姐也是。凑了不少,我们……我出二两。”
  他嗤笑道:“是谁出的主意?你防着点。这样精明的人,到了必要的时候,能轻易把你们都卖了。五房做官没了指望,就盼着多捞钱,五太太抠得能刮树皮。一年到头辛苦,她不说给你们赏点什么,宝贝儿子要穿新衣裳,倒要下人出钱,传出去多好听,哼!”
  她也想到了,只是不愿意当出头鸟得罪所有人,没有多说,乖顺地点头。
  他怕吓着她,又缓了口气,柔声说:“二两银子不算什么,你随大流,做得很好。你不愿意去花厅,那想不想回八珍房?灶房太辛苦,你跟着张婆子记账吧。”
  “往后再说,我在东小院过得很好。家禾,你先安心办好手头上的事,我知道你操心我,不急在眼下,你走得越稳,我越安稳。”
  就是这么个道理,因此过去几年,他心里牵挂,却不敢半途而废,只能硬着心肠往前冲。
  老爷忠厚有余,才能不足,为人死板,官场上有些不黑不白的事,他无论如何也融不进去,官已经做到了头。他费尽心思扶持老爷走到如今,为的是刷好名声,为将来世子之争做准备。
  老爷只会做清官,捞不着油水,既然目的已达成,没必要在仕途上耗下去。他巴不得老国公或是老姨奶奶早死,只不好说给她听。
  第24章 焕然一新
  时候不早了,又留下许多话没说完。
  他将篮子里的东西挨个弄出来,分成三堆,而后从架子上拿来两个蓝布包袱填进去,指头在上边轻点,交代她:“你跟张婆子说,我看那孩子面善,想是有些缘分,凑巧翻出些旧衣衫陈料子,拿去给她用。”
  两大包呢,做尿布哪用得着这么些。
  “你也想做干爹?”她说完,捂着嘴偷笑。
  他怔了片刻,随即跟着笑道,“白捡的孩子,谁不想要?你这干娘别吃醋,是你说相识是缘……”
  她没有抵赖,点头,摸出手帕包,笑眯眯道:“我帮你说情,八九不离十。我该走了,给我二两吧,我愁了一晚上呢。”
  “傻!先把那包收回去。”
  “我说我出来借,把那个在城里做买卖的亲戚编出来了。 ”
  “我收回先前那句,不傻。”
  她将金子放在柜子上,右手推着它往前。
  他看都不看,抬手掀开高处一只紫黑色百宝箱,从里边摸出两包银子,放在柜子面上,连同那包金子一起推回来。
  他想起她藏东西的怪癖,先转身再说:“这里边都是一两的银珠,一包是十两,都拿上。你别不要,我手松,有钱就用出去了,多数是浪费。你拿过去,该花的花,别舍不得,过后还有。花不完的就攒在那,将来……”
  “好,几时要用了,你叫人传个信,我想办法送来。”
  果然还是这么好骗。
  “十八有些晚,东西过两日就送来,正好对应你找亲戚这事。”
  “也好,别太多,有一两样就够了。”
  他只笑不答,听着声,估摸着她把钱藏好了,转回来,又从屉子里拿了一把铁锁给她。
  这锁是旧的,比先前那锁大两倍,看着很结实。
  冬衣厚实,好藏东西,她身上有金有银有铁,仍旧利索,左右手各挎一只篮子,原路返回。
  她照他说的来回话。
  张婆子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懂,收下篮子,笑道:“等下工了,我叫她过来拿。这一大早的,耽误你到这时候,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里没别的,只有一点儿零嘴,你带在路上吃。”
  她要提食盒呢,路上腾不出手来吃。不过她知道,这是两军交好的诚意,拒绝反倒不妥,干干脆脆收下。她身上实在藏不下了,先存在梅珍那,送完早膳回去,说要出来借钱,名正言顺再跑一趟,光明正大拿回去。
  “碧丝姐姐,这里是二两,我和青杏只有这些……”
  “多少是你的心意。”
  “多谢姐姐担待。”
  冬日饭菜冷得快,她赶紧退出去,回倒座房把消息告诉青杏。
  青杏一会欢喜一会愁,一会坐一会站。
  巧善安慰道:“先在熟人那借来的,她手里有闲钱,还愿意帮我捎口信。我这个表哥常两头走,买进卖出,有本钱,他又是个极好的人,不会不借。这钱不着急还,我们慢慢来。你别担心还不上,大老爷官做得好,有慈悲心,最能体谅下人,等他回来,兴许阖府上下都有赏。”
  青杏高兴了,也不困了,把窗打开,坐在床边帮她分线。
  仍旧是绣玉兔,这回是玉兔迎春。
  “巧善,你绣得真好。”
  “嘘!”
  青杏把脖子伸出去,左右看看,缩回来说:“忙着打扫呢。太太过些日子就到家,特地回来给七爷过生日,老爷要年底才回,说是有要紧事等着办,脱不开身。”
  怪不得要赶着做那件新衣,原来是要做给五太太看的。
  青杏压低了声,接着说:“你出去那会,里边吵起来了。刁妈妈听到几句,打热水时告诉了我。原来碧丝姐姐不打算把账报给七爷听,就是不说各家出了多少钱,只说是大伙合力,顾全了我们的脸面,她可真好!嚷的是雪梅,她出二十两,听不见一个响,心里不痛快,摔摔打打,霜菘也不舒服,这就吵上了。你说,她们哪来那么多钱,是老太太赏的吗?”
  巧善不觉得碧丝是为她们着想,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说出主意的人精明了。
  七爷瘦小,做衣裳不怎么费料。那暗花缎子和银鼠皮毛,她们这辈子都穿不上,做出一件究竟要花多少钱,全凭人家说。
  雪梅霜菘没觉得价钱高,应当是在老姨奶奶身边伺候时,看她做过,心里有数。可是主子做衣裳花钱无度,管这事的人要从中捞一笔,再是裁缝铺和绸缎庄,层层叠叠。
  她不懂买卖行市,没起疑心。他清楚这些门道,一听就知道有诈。
  果然还得有见识,才能算真聪明。
  碧丝那二十两,算是抛砖引玉,先拿出这个钱,做完衣裳肯定有剩余,偷偷放回自己兜里,或者根本不用拿出来,用别人的钱就够了。
  好人她做了,事也办好了,能在太太面前立功,还不用花自个的钱,果然厉害。
  她走了神,青杏等不来答案也不计较,找出一捧碎布头来拼,自顾自说:“我先糊个底子贴上去,再撑一阵子。”
  “嗯。”
  “菩萨保佑,大老爷发大财,一定要大发,阿弥陀佛。”
  巧善也只剩脚上这一双了,这是梅珍给的。她的旧鞋短了,给了青杏。一代代穿下来,本就磨得厉害,再怎么费心修补也穿不了多久。
  柜子里有不少的钱,袖子里留了一两,拿这钱就够做好几双。他叫她该花的花,可是……
  还是做吧。
  没得替换,这天气洗完又干不了,只能稍微擦擦,鞋子又脏又臭。
  他不会闻到了吧?
  她脸上烧得慌,怕被看出来,垂头专心绣花。
  七爷忙着读伯父给的书,能干的人忙着裁新衣。
  巧善安心绣花,忙上三天,把早前接的活都做完了,她将这四张玉兔献瑞帕子包起来,带去灶房交给梅珍。
  梅珍往怀里一塞,拍着胸脯说:“你做活细致,值个好价。这就要过年了,少说要多讨二三十文。”
  巧善不愿意坐地起价,干巴巴地说:“胡掌柜为人不错,肯赊料子,我看还是算了,留着交情在,日后好相见。”
  “行吧行吧,小老实,我告诉你,我发大财啦!”梅珍眨眨眼,眉眼带笑说,“沾你这干娘的光,尿布新衣都有了。小赵大人送了一堆料子棉花,小老虎高兴坏了,说……”
  “你这样我可不依!”
  “是是是,先给柔儿做。你放心,不给她做,不光你这干娘要骂,万一小赵大人知道了,我还有命活吗?”
  “别胡说!”
  “我错了,打嘴。”梅珍把小柔儿抱起来塞她怀里,贴着她小声说,“我说那时候怎么特意问起你,原来你们是亲戚,你又不早说。我该多说几句的,好叫人放心。瞧人家,对咱们多好。”
  “拐了九道弯的远房亲戚,说出来都不好意思。起初不认识,在老爷那边说了几句闲话,这才扯出来。这是他人好,重情义,才愿意相帮。 ”
  “喔……管它远不远,横竖如今是近的。嘿嘿!对了,我包了十个鸡蛋,打算去黄婶子家里看看。她再不回来,这八珍房要翻天了。我得告诉她,大老爷这就要回来了。”
  “替我也捎一份。你等等,我去买。”
  “行了行了,我去弄,你好好抱着她。”
  梅珍捏着发酸的胳膊进去,柔儿正好醒了。她不哭不闹,只睁着眼睛在看巧善,眼珠子动个不停,似乎看不真切,在找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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