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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老爷在这,竟敢当面说他母亲的不是。这赵家禾怕是疯了!
  屋里屋外鸦雀无声,家正惊得忘了掩饰,焦急地转身去看老爷的脸色。
  老爷垂眸,面色如常,好似有意装没听见,放家禾一马。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费尽三毛七孔也要拿下他。家清借身子遮挡,悄悄将脚后跟往弟弟那边拐,碰他,催他。
  你怎么不上?
  家明暗地里骂娘,悄悄将脚往里收。
  家正看在眼里,暗忖:这些蠢货,只会越掺和越乱。他将棉帘子放下,进来请示:“老爷,老太太赏雪有一阵了,我领家禾过去劝一劝。”
  “你去就行了。”老爷摆手,突然说起了别的事,“家禾,至忠走前提起了你,他祖籍溯州,和你算是同乡,你可有意跟了去?”
  家禾抢着答了:“老爷,小的姓赵,早忘了溯州事,怕是伺候不好赵大人。”
  他本姓曹,在廖家服侍十年,官卖时,契上仍是曹观。入了定江城,才改姓赵,前赵非后赵,他说这话是在表忠心。
  老爷默然,半晌才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他抬头睥睨,冷面含铁,接着说:“方才这些话,谁敢往外传,家法处置。家人亲戚,有一个算一个。”
  众人跪地应是,心里恨着那口出狂言的小子,只想活剐了他。偏老爷好似被灌了迷魂汤,对他言听计从,如此冒犯竟然不恼,把他们全轰出去,单留下了他。
  “凡立嫡子违法者,杖一百,徒三年。其嫡妻年五十以上无子者,得立庶长子。朝廷早有明文,他们视而不见。嫡庶不分,家宅不宁。皇上、先皇早有不满,看在祖宗份上,只训诫已是网开一面。可惜……唉!该劝的,该说的,我都做了。锦衣玉食尚不知足,欲壑难填……”
  老爷摇头长叹。
  “老爷心里坦荡,无需畏惧。”
  老爷苦笑,抬眼问他:“他们猜那些事都与蒋家有关,你信不信?”
  家禾深知不能心急,先装糊涂,小声答:“小的不敢妄言。敢问老爷,这蒋家是哪家?”
  “老夫人外家,她娘家早没了人,一直寄养在蒋家,这些年,几位舅太爷常和府里往来。有些不好的猜测是……”
  “已故大老太爷?”
  老爷默认。
  为了让外甥女有个好前程,把挡路的国公世子除了,如今再帮她清算碍眼的庶子,说得通。
  家禾在杌子上坐了,背对着他答话:“太打眼了。”
  “没错!我才是长子,如今我好好地活着,他们家要真有这样的野心,也不用等到今时今日。”
  那是因为你读书读傻了,迂腐不知变通,爵位送到你面前你也不会要,杀了不如留着。
  “未必就是家里人,国公爷高洁清正,从不同流合污,难免得罪人。兴许是……”
  老爷摇头,又是一叹:“老二科考受挫,这十五六年,酗酒无度,逃不过一个醉死,迟早的事。老三耽溺花木,尤其是柳叶桃,居处前后都有。此物有毒,屡劝不动。老四死在外边……我不愿胡乱揣测,又说服不了他们。 ”
  来了!
  家禾暗喜,默数十个数,这才小心翼翼答:“阙家,还有阙家。老爷,这其中怕是少不了阙家挑拨。老爷澹泊明志,奉行节俭,随遇而安,从来没有觊觎之心。而阙家人奢靡张扬,野心勃勃。我听说年前七爷又置了几处房舍,金屋藏娇,燕华楼的赌局,以他为尊。七奶奶得了消息,问上两句,夫妻拌嘴,因此动了胎气,提早发作,一大两小,凶险至极。”
  “什么!他竟敢如此仗势,怎么不早些来报?”
  老爷气到站了起来,家禾小声道:“老姨奶奶心疼侄子,这……早前无凭无据,只有些风言风语。大过年的,我们本不该多嘴,这都是小事,没得让她老人家不痛快。”
  “糊涂啊!这种事怎么好耽误,你手里头有什么?”
  家禾摸出一卷纸,挑出其中几张呈上。
  老爷匆匆看过,怒道:“岂有此理!来人啊,吩咐下去,即刻回府!”
  家康为难道:“老太太那边……”
  “胡闹!老太太人在京城,哪来的这边那边?老姨奶奶那,我去请,你们先收拾着。要快!”
  第19章 以诚待人
  老爷撇下左右,独自去见老姨奶奶。
  家正站在院中,望着梅树出神。
  家禾走近,小声道:“一半一半,正爷,这赌注能相抵吧?”
  家正没回头,伸手折下一小枝梅,叹道:“不,是你赢了。我八岁就到了老爷身边,少见他欢喜,我以为……你怎么知道他苦恼的是这些事?他从来没提过。”
  太聪明容易遭人嫉妒。
  家禾含糊答:“我是新来的,看事情有偏差,歪打正着而已。赵大人是嫡房长子,意气奋发,老爷难免失落。我见他近来常看德训,有些猜测。”
  “不是……等等,你是说当初老爷辞官,也是因为这个?”
  老爷出外任之前,踌躇满志,工商农本,日夜翻看,打算去任上大展拳脚。到任之后,老爷独自赴了两次上官的宴,回来脸色不太好,上书告病请辞,灰溜溜地回来了。如今想来,只怕是有人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让他受不住。
  “正爷,这个话,我实在答不上来。上回到寺里跑腿,顺道求了个签,十分灵验,近来鸿运当头,得意忘形,这才鲁莽。说实话,方才腿肚子打颤,怕得要死。再来一回,我一定闭紧嘴。”
  家正没那么好糊弄,回头笑道:“机灵是好事,先前老爷还夸了你。家禾,你瞧我这副样子,只怕明年后年就得出去。老爷身边,少不了人操持,那些蠢货不够格,我更愿意是你。”
  他将梅枝递到家禾面前。
  家禾接了,笑道:“我还差老些,请师父多指教。”
  家正不可能放任他得意,沉声说:“阙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那可是老太太……老姨奶奶的心头肉,一刻都离不了,我听说老姨奶奶打算在这替他操办。”
  两人都心知拿规矩出来说事,在老姨奶奶那是行不通的。她要是个守规矩的人,就不会私下勾引主子,在他成亲前下一窝仔,也不会老太太当上了瘾,乱来一气。
  阙家借国公府敛财,挥霍赌钱都是小事,方才惹得老爷大怒的就是这灵堂布置和白事采买——阙家妇在赵家庙发丧,祖宗的牌位都要气崩。
  家禾不以为然,笑道:“有些话,迟早要传出去,阙家人肯定会恨我,但他们不敢得罪老爷吧?我是老爷跟前的人,只对老爷尽忠。”
  这话是真,别看老姨奶奶生得多,如今死了三个废了一个,只剩这根独苗。阙七再嚣张,也不敢不敬未来的国公爷,这可是保他们家长久兴旺的靠山。
  家正扬眉,随口讥讽:“那你可要跟紧了!”
  家禾恭顺应道:“是!”
  出门一趟,回来后,老太太变老姨奶奶。
  庞管事来来回回叮嘱,叫她们务必要记牢。还有,谁也不许在背后嚼舌,一经查出,严惩不贷。
  听着怪吓人的。
  多出来一顿晚饭要抓紧做,梅珍匆匆赶来,进门就找她,小声问:“秀珠呢?我出来时,她爹在家摔摔打打,骂了些难听的话,附近几家人都听见了。呸!灌点黄汤就不知天高地厚,在家作威作福,要是府里有人去管管就好了。”
  秀珠还没来。
  巧善含糊答:“兴许有事耽误了。婶子她们去了地窖挑菜,一会就回来,叫我们先将这些泡上。”
  一排的陶盆,有干菜,也有豆子。
  “都这会了,来得及打豆腐吗?”
  “来得及,说是有事要办,日入之后再传膳。”
  “那好。”
  梅珍将腌菜坛子搬到廊下,掀了盖查看里边的韭菜,“你来闻闻,还能吃吗?”
  “嗯……”巧善闻了闻,转动罐口看看,点头说,“挺好,能吃。”
  “夜里我们夹出一些拌粥吃,你要不要?”
  “好。”
  梅珍边收坛子,边抱怨:“这么好吃的菜,怎么老爷太太都不要?”
  “气味大,道家佛家不让……翠英姐姐!”
  早就想去找她了。巧善又惊又喜,顾不得还有人在,在围裙上擦了手,小跑过去说话。
  翠英将小篮子交给她,疾声交代:“这时节菠菜可不易得,烧炭养出来的,三四两只得这么一把。你这就去做,蒜蓉炒,出锅前把蒜去了。切记,不能见一点儿蒜末。”
  “好。姐姐别走,我有几句话想说!”
  翠英皱眉道:“这菜等着要,我不走。”
  巧善领着她往里走,抓紧说:“姐姐,小英是被人谋害了,不是自个掉进去的。你要相信我,还未入冬,她就反覆叮嘱,叫我去了井边要小心。她不可能……”
  翠英说了什么,巧善着急说自己这番话,没听进去,直到翠英厉声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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