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我知道，这是人类第一次成功开发出可控异质能。无论在仙女系还是银河系，都是人类史上第一次。自此，以封建血缘为纽带的异质能传承延续将近三千多年。”周天姿道。
神洲历代的封建王朝，尤罗巴星系的教廷神国，银核区的哈利法皇室，都是以这种血缘传承为纽带存在的封建王朝。
“随着时代的发展，封建王朝逐渐崩溃，新崛起的力量在星际宇宙角逐争锋。”
时间的尺度开始加速，最终拉到距离周天姿时代四百年前。一个美丽的白种女人英姿飒爽地踩在飞船的龙骨上，身后是浩瀚的星辰大海。
“她叫加拉西亚·卢森娜，被称为星际航海之母，她为教廷出征，开辟星际大航海时代，客观上促进了历史的发展，也为那些落后的国家带去了灾难。”
“她也是奥兰特的国母。”一提起奥兰特，周天姿就没好气，神洲和奥兰特斗了几百年，周天姿难免对奥兰特头疼：“奥兰特原来就是教廷最大的附属国，后来加拉西亚背叛教廷，带领奥兰特打赢独立战争，成为奥兰特第一代统治者。”
“她对于异质能最大的贡献，就是进一步开发异质能归属权，让我们人类的可控异质能再次扩大，从而进一步提高生产力。同时异质能的传承不再以血缘为纽带继承，而是像任何一种能源可储存和利用，成为另外一种'资本'在每个统治阶级中流通。”
在时间的尺度上，那些被殖民的国家飘摇破碎，民不聊生，而帝国的贵族们磨牙吮血，乐见其成。而尺度的地点却放到了银核区——这个和神洲一样古老的国家。尽管勉强追赶上了异质能发展的潮流，但银核区的阶级分化得更加厉害，上层的皇室和资本贵族骄奢淫逸，而下层的百姓苦不堪言。
“当时银核联邦的统治者以为，只有追求极速资本化才能强大国家，于是几大科技寡头成为了银核联邦背后真正势力。”
星云聚拢成一个logo。
“鲁斯坦？”周天姿念出来：“啊，是那个银核区最大的科技寡头吗？”
只是这样恐怖的资本怪物，最终被一个女人搞倒了。
这个女人叫索拉雅·海娜·鲁斯坦，她是个极富争议的人，因为她催垮了鲁斯坦公司，间接导致了银核联邦的崩溃，其他各大星际帝国接连涌入，银核区百年灾难开始。
厉维：“有人说她不应该这么做，即使鲁斯坦不干人事，但至少银核区不是殖民地。”
“可享福的也只有那些上层贵族，百姓依旧生不如死。”周天姿道：“反抗本身没有错，为了追求幸福权利而奋斗的人们更没有错。更何况，银核联邦并不是因为鲁斯坦的崩溃而崩溃，就算鲁斯坦没有崩溃，银核联邦也是半殖民地，银核区的资本家背后都和奥兰特有关，他们从银核百姓中攫取利益，献给各个星际帝国。”
鲁斯坦的大楼倒坍时，一个神洲女人怔愣地看着。
“那说我的养母，姜瑞颐。那时的神洲也是半殖民地，她来到银核区留学，见证了银核联邦的崩溃。她最终明白，极速的资本化道路是走不通的。”
“然后就该到你了吧。”周天姿笑着。
厉维静静地看着时间尺度拉到距离周天姿时代的三百年前，星云聚拢成厉维的样子。
“姜瑞颐捡到了已经全身异质化的你，抚养你并教育你。而你继承她的遗志，最终带领神洲人民驱赶了那些侵略者，成为神洲第一代领导人。而你选择走一条和加拉西亚完全不同的道路，封印了全部在神洲的异质能，等待后人开发。”
厉维：“因为我发现以我那时的科技手段来说，异质能的公有化实在是太难，这与姜瑞颐的遗愿背道而驰，那还不如大家都没有。等科技发达了，异质能有了更科学的管理，并最终造福人民。”
周天姿：“是啊，在我这一代成功了。”
“我们神洲，永远不缺立意进取开拓的人。”厉维笑着：“当然，其他国家一样。”
“人类永远在进步，每个时代都有她的英雄和英雌，每一次，在历史的拐点，都会有伟人狠狠推一把。而这一次，你们即将面临新的拐点。”
周天姿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你也知道星际联合国关于异种战争的讨论了？”
异种是近五十年突然出现的物种，和人类完全不同的生物，但它们天生能利用异质能，并且异种女皇掌握着可以源源不断产生异质能的核心。
最近尤罗巴区经济危机严重，政治动荡，他们太需要这么一笔财富了，可光靠他们自己的力量又无法征讨异种。所以他们把这项战争议题放到联合国上，并称之为“这是造福全人类的战争”。
其他落后国家的人嗤之以鼻，要我们跟你们这帮剥削者卖命，凭什么？
其实神洲也是这个想法，相比尤罗巴大区的各个国家，神洲的经济危机并不严重，而且神洲刚刚彻底摆脱殖民剥削，对这种战争并不感兴趣。
“那你是什么想法呢？”厉维问。
周天姿微微合眼：“不知道。”
她真不知道，因为即使强大如周天姿，她也无力掌握未来。
“如果这场战争可以彻底改变星际国家之间的分配制度，那么我支持发动这场战争，但如果不能，那么即使获得了异种女皇的核心，也无法造福全人类。”
厉维：“是的，但其实你内心，还是有所希冀的吧。”
周天姿一愣。
“既然不知道，那我们就看着吧。”厉维道：“作为时代的老人，我们就看着吧。即使刚开始是坎坷，后面也会有人踏平这条路。”
周天姿始终没有忘记这个神奇的梦，因为一个月后，神洲最高政治大会最终通过了战争决议，和奥兰特等一众发达国家组成人类联盟，征讨异种。
战争胜利了，那些出征的军人凯旋归来，浩浩荡荡地护送着征讨异种的战利品回到上廷。周天姿亲自为这些军人颁发勋章，但有两个获得四个个人一等功和特级战斗英雄的两个军人吸引了周天姿的注意。
她们一个叫连婧昳，一个叫姬瑜徽，和其他人的喜色不同，这两人似乎对于这莫大的荣誉并没有欣喜。
“你们难道不喜欢这些荣誉吗？”周天姿问。
连婧昳犹豫了一下。
“周委员长。”她紧张道：“我是说，我是说如果，你有个朋友，她很厉害，也很强，却因为一些显而易见的立场观点和你发生分歧，并最终分道扬镳。而且你也明白她的仇恨，却帮不了她，你会怎么办？”
周天姿：“你有个这样的朋友吗？”
“是我的战友，我们曾经亲密无间，是能在战场上依靠对方的存在。”连婧昳十分痛苦：“可她却和我决裂了。因为她来自一个非常贫困落后的国家，战争的胜利果实她们无法享受到——反而让她们的国家更贫困，她仇恨着这场战争，可我却切切实实享受到了红利，我不知该如何和她相处，甚至在她打算摧毁战利品时我还阻止了她，站在了她的对立面——我做得对吗？作为军人，我应该站在国家利益上，但作为个人，我理解她的仇恨，也知道她的仇恨正当性——可我依旧痛苦。”
因为异种的资源只有拥有高科技的国家才能利用，神洲虽然不是帝国，但神洲科技发达，反而吃到了这次红利。但其他落后国家的人呢？
周天姿：“时间会给予你答案。”
因为周天姿也无法回答这种问题，因为这种结构性的压迫在任何时候都是无解的。
周天姿离开这个世界时非常安静，她并非身体机能的衰退而死亡，她只是单纯不想活下去而已。她把自己的意识并入异质能主源空间，和历代英雌一起观测着这个世界。
周天姿是幸运的，她在异种战争结束后离开了这个世界，见证了人类历史因为这场战争而动荡。而战争的结果早已预见——不公平的分配制度并没有改变，那些抱着希望而为帝国卖命的普通人牺牲了，而享受着他们牺牲成果的帝国依旧优渥。
当时主源空间有个名叫黛博拉的少女，她是个活人，因为开战机企图撞毁核心，所以意外闯入了这个空间。
满脸是血的少女嘶吼着，她来自灾难百年的银核区，她家乡的战士抱着对战争会造福他们国家的希望而参军，而如今战争胜利，而战争的成果却被那几个帝国拥有，她的同袍死得毫无意义。
“我的战友抱着理想死去，而我带着绝望活着。如果你们是神，请告诉我啊，未来，我的家乡，她还能幸福吗？”
周天姿不知道，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看见，异种核心被奥兰特为代表的尤罗巴大区国家占有，即使是战争损失最小的神洲，也并未得到多少核心，而那些落后国家更加悲惨，他们因为战争失去了人口，污染了土地，却并未从这场战争中收益。异种带了了科技大爆炸，贫富差距加剧，富人和穷人的区别不止财富，甚至包括生理。富人拥有比穷人更长的生命，更优秀的基因，更好的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