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因为很明显,在宋英杰以为这个男人杀光了所有人,就是一切结束的时候。
  实际上,这才是开始。
  一个了解詹家园惨案背后真相的开始。
  那个痛哭不止的男人跪在地上,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流泪一边尖叫。
  宋英杰不太能够理解一个常年被人欺负,压抑到发疯的人,在爆发时的情绪到底有什么含义。
  只见男人持续的哭叫够了,慢慢没了力气,又静静的跪在原地看着那扇早都被他砍的霍烂的家门。
  宋英杰记得有关于詹家园的案件,是以詹家上下七口人全部惨死结案的。
  警察做了现场的调查,最终得到的结果,也是詹家的女婿张某在和詹家老人积怨日深之后。因为一时的口角,暴起杀害了詹家其他人。其中甚至还包括无辜的小保姆,以及抚养凶手张某长大的婶婶。
  当然,最终作为杀了自己全家人的凶手张某,也在自己报警之后选择了举刀自杀。
  故而整个詹家园的案子才能够那么早就结案,并且以新闻报道的形势播出。
  宋英杰还记得工地上的工友们讨论有关詹家园的案子时,都止不住的唏嘘。
  几乎都在感叹,好好的一家人。
  有什么天大的矛盾,坐下来说不开的,非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酿成如此的结果。
  宋英杰当时倒是没和其他人一样,对这些闲事起什么好奇心。一心只烦恼着自己身怀鬼胎的事情,考虑着是不是能正好找凶案现场碰碰运气。
  但是随着之前跟着凶手的脚步,看完了他杀害全家人的整个过程。
  从凶手和詹家人的对话中,宋英杰也大概能够猜出来,为什么凶手会如此的恨自己的家人。甚至最终做出毁灭自我的举动来。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实际上反过来说也是成立的。
  这个叫张秋礼的男人,虽然因为自己心中的怨气造下这么大的杀业,是很不值得同情的事情。
  可的确,一个从小没有父母,被自己的婶婶当做工具一样养大的孩子。
  本以为前半辈子活的不好,是自己不够努力。
  好不容易有一天凭着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有钱又漂亮的女人青眼。
  以为娶了比自己家庭不知好多少的老婆,自己勤勤恳恳就能够摆脱过去,过上好日子。
  但是谁又能想到,现实生活偏偏就是具有迷惑人的欺骗性。
  残酷的让人来不及后悔就深陷泥潭。
  出身贫户,天生性子内敛的张秋礼。
  大约在结婚的时候也没想到,结婚前对自己不管怎么说还算客气的岳父岳母。在他和妻子结婚之后为什么会经常毫不遮掩的对他动辄侮辱,甚至苛责打骂。
  虽然张秋礼因为怕惹妻子不高兴,不敢提两人出去生活的事情。一直在以入赘女婿的身份,照顾全家人。
  但就因为詹家的人说三道四,张秋礼也在自己岳父岳母的眼皮底下过的
  异常煎熬。
  不论张秋礼做饭,打扫,照顾孩子。亦或者在岳母不小心摔伤,他都鞍前马后的伺候。m.
  家庭煮夫不仅得不到一点点感谢和尊重,甚至还会反过来被詹家人迁怒。觉得都是他窝囊的要死一点没有男人样,是个癞□□吃了天鹅肉的扫把星,老天都看不下去才给詹家引了那些不快。
  张秋礼心里头恨透了詹家人自以为有钱,就把别人当成狗一样驱使。
  但比起这些,更让张秋礼痛恨的,还是他自己的出身。
  还是他那个,哪怕他都已经结了婚离开了家也依旧对他阴魂不散,非要住到詹家房子里的婶婶。
  从小就被这个所谓的婶婶当做领取救济的工具养大,没有在所谓的婶婶身边过过一天温情日子的张秋礼。本以为他凭着自己吃苦,努力,离开了曾经的地狱。总算是投奔到了拥有温情的人间。
  却大约也还是低估了人性的自私丑恶以及贪婪。
  日复一日的争吵,年复一年的歧视目光。
  本来就性子内敛,不怎么会说话的男人,默默的承受着所有一切痛苦。
  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变得麻木。
  变得眼睛里失去了最后的光彩。
  他沉默着做饭,沉默着听那些刺耳的谩骂和诅咒。
  甚至哪怕自己的妻子生产怀孕,他也好像犹如一个牵线木偶一样,呆呆的站在妻子的病房门前。
  没有即将做父亲的惊喜,也没有对于曾让他捧在心头珍爱的女人的怜惜。
  男人在不知不觉的时候。
  心好像死了。
  他站在厨房里围着围裙,举着砍骨刀“咚!咚!咚!”的,砍着用来炖汤的骨头。
  外面的岳父听到了声音,又一次的大声谩骂着男人。
  男人一言不发的把砍好的骨头都丢进了锅里,在弯腰盛汤的时候,一滴不受控制的眼泪划过男人麻木的脸,滴入汤里消融不见。
  男人呆呆的看着锅里已经消失不见的泪,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间就生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怨恨。
  “凭什么呢?”
  男人喃喃自语的问着自己。
  可是没有人回答。
  甚至就连男人自己都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呢?”
  “凭什么呢?”
  他越来越想要知道,到底是他做错了什么?
  要遭受所有的这些。
  男人想不明白,甚至哪怕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熟睡的妻子也想不明白。
  而最后催发了惨案□□的事件,也只是因为男人提出想要自己开一家手工零食小店,出去自立。
  结果却被岳父当场拍桌拒绝导致的。
  岳父骂的话很难听,不过大意还是老一套。
  羞辱男人只不过就是家里的帮佣,一个没上过几天学的乡巴佬,根本不懂投资和经营。
  但男人只是试探的提了一嘴而已,他也大约早猜到了这个结果。
  然后男人还是和往常一样沉默的低着头,听着那不堪入耳的咒骂声。
  妻子坐在他的身边也很不高兴的皱着眉头,似乎在责怪他为什么要提这些没必要的事情。
  过了两天,男人依旧很坚持。
  “小静,我想我们两个人出去,带着宁宁。”
  叫小静的女人直接摔了手里的口红,瞪着说话的丈夫。
  “张秋礼,你突然
  提这个是什么意思?我们詹家这些年难不成还亏待你了?”
  男人好像一直都不是很擅长解释他的想法。
  他拘谨的坐在那儿,看着生气的妻子,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好了,以后你要开店还是干嘛的都别提了。就咱们家这些事儿还不够你忙的吗?”
  “而且咱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结婚的时候我也和你说过的。”
  “我要管理公司,孩子你要带。否则的话,家里没人看着不就乱套了。”
  “再而且,开手工零食店。你除了会做饭,还会干嘛?”
  妻子坐在化妆镜前,黑着脸数落男人的不是。
  男人的拳头紧紧的攥着。
  “我只是想自己开店。”他笨拙的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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