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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可是谢朗似乎当了真。
  难道,梁从原……齐良不是梁氏之后……
  谢昭华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只得垂首道:“某知晓了。”
  齐良若非梁从原,四妹,宝华又该如何?
  以谢朗的性子,若真要将宝华腹中之子立为太子。何氏要除,先前那个指认先梁太子遗孤的人……如今又身在何处。
  艳阳升至中天。
  “那人跑了。”
  肖旗自北地风尘仆仆而归,对高檀道,“从前在邺城,那个南陵齐家的仆人早已跑了,无踪无迹,虽是有名有姓,但也遍地难寻了。不晓得是何时跑的,兴许是听说齐良做了‘小太孙’,被孔聚拥立成皇帝那时便跑了,但也可能是早已被人杀了。”
  当年南陵齐家死得死,跑得跑,据从前齐良亲口所言,城破之时,齐父将他交予家中一忠仆,渡船而上,先到了廉州,又因那忠仆是邺城人,兵荒马乱,廉州无以苟活,忠仆便引齐良去了邺城。
  先前梁从原是不是梁从原不甚重要,是因为孔聚需要一个“梁从原”,康安需要一个“梁从原”。
  如今,康安已换了一副模样。
  梁从原究竟是不是梁从原,是一个值得细究的问题。
  高檀又问:“之前孔聚在廉州找到的,梁氏旧仆又在何处?”
  “不知所踪,多半是死了。”肖旗垂眉道,“孔聚拥立新帝过后,顺教在廉州停留多时,兴许早在彼时,谢朗便派人将人杀了。”
  谢朗铁了心要立一个傀儡,制衡局势,以求太平。
  斩断“梁从原”的退路是其中一策。
  可是,谢朗从来都会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再去细察,此人便是死了,谢氏必然要留其亲眷。”高檀思索一阵,又道,“去榔榆瞧瞧。”
  肖旗领命而去。
  坐在一侧的何璇开口道:“你是想找到旧人,可是当初孔氏既能找到此人,焉知此人真假?”
  “旁人不知,前辈焉能不知。”
  太子亲信,何璇当然一清二楚。
  从前他们何家替梁羽白卖命,多是暗卫一职。
  太子对粱羽白起了杀心以后,他们对于他及其党羽的防范愈深。
  何璇确实对于当年太子旧党一清二楚。
  倘若调包计为真,那个‘小太孙’真能托付的人家,其实无多。
  虽然,见过‘梁从原’过后,何璇很难相信他是梁献阳的儿子。
  实在生得不像。
  何璇轻声而笑:“我晓得了,这么些年漂泊北境,老身也渐渐悟出了一个道。真真假假,委实难辨,可是以假乱真,时日长了,人就变不回当初的模样了,自厌自弃,乃是寻常。每日对镜自照,最是难熬。”
  因为不晓得自己究竟是谁,又当如何自处。
  梁从原仔细凝望铜镜中的虚影,金乌坠了地,阁中的光线渐渐黯淡,宫人悄无声息地点亮了长案两侧的金枝烛盏。
  他脖上的淤青清晰可辨。
  梁从原额上青筋一跳,索性伸手掀翻了案上的铜镜。
  铜镜滚落在地,发出几声零碎脆响,回荡在静谧的书阁之中。
  他闭了闭眼,竭力压制心头的暴怒,转而问道:“读书郎如今何在?”
  宫奴答道:“在寝殿歇息,宫人一直守在殿外,依照陛下旨意,每隔半个时辰便要来报。”
  梁从原听罢,紧皱的眉头稍稍放松。
  宫奴躬身又道:“启禀陛下,贵妃娘娘的宫侍已在阁外静候多时,陛下要见一见么?”
  “来做什么?”
  宫奴小心翼翼道:“娘娘听说陛下今日遇见了歹人,受了惊,特意送了安神茶汤来。”
  “禁足殿内,还能令人送茶汤来?”
  宫奴声音愈弱:“娘娘忧心陛下,特意托了人去厨房,令人熬茶,御厨的人许是想卖个好,眼巴巴地送来了。”
  “向谁卖个好?”梁从原冷笑一声。
  谢贵妃虽然被禁了足,可是她腹中胎儿,谢氏门楣,都让她在宫中如鱼得水。
  梁从原不禁抚上了脖颈。
  杀不了谢昭华,兴许,可以杀了谢宝华。
  他的额角乱跳,但虎毒尚不食子。
  他如今孤家寡人,不知哪一日,人之将死。
  他的血脉……
  “启禀陛下。”
  他的思绪被进门的宫人打断。
  宫人禀报道:“陛下,北项衣茹儿在外求见。”
  梁从原抬眼看了看漆黑的窗外,此时,衣茹儿竟来求见。
  北项人不似南越人。
  他们的规矩不是南人的规矩。
  笃笃笃。
  顾淼忽而听见了门扉被叩响的声音。
  这倒有些古怪,这两日梁从原的守备比前段时日更为森严。
  天色已晚,谁又在此时来找她?
  顾淼一瞬间想到了梁从原。
  她回身将枕下的短刀,插入了背后的腰带间。
  拉开门后,门外立着的却是提灯的小葛木。
  他的左右已不见了先前的守卫。
  顾淼皱了皱眉,问道:“他们人呢?”
  小葛木不答反问道:“见到旧友,如此态度?可别忘了,当时你的眼睛是怎么治好的?”说着,小葛木便跨过门槛进到了屋中。
  顾淼侧身道:“自是罗大夫治好的。你来寻我,不是为了叙旧吧?”
  小葛木撩袍而坐:“你可记得,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若非是我,你如今还是个瞎子。”
  “若非是你,我也不会瞎。”顾淼没有耐心和他周旋,“没有别的要事,还是请小王爷走吧。”
  第126章 至圣
  小葛木撇撇嘴:“所以一开始男扮女装的就是你。”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顾淼所当然道。
  小葛木顿觉泄气:“你的眼睛好了之后一点也不有趣,不过有趣的是,你这个读书郎当得名不正言不顺,皇帝看你不像是君臣,更像是犯人。”
  “哦,是么?”
  她轻松的语调令小葛木愈感不快。
  这样的语调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人。
  “你不是姓高的娘子么,怎么又跑到宫里来了,莫非你们南人都爱强抢他人之妻么?”
  顾淼回道:“高檀当初骗了你,小王爷。”
  小葛木一哽,心中更恼,不晓得为何今日言语往来竟占不到一点上风。
  他正欲开口,却转念又想,还是莫要争一时口舌之快,办正事要紧。
  “我且问你一问,高恭死后,康安城中是谢朗势大,还是高檀势大,亦或是你亲爹顾闯势大!”
  这倒令顾淼微微有些惊讶。
  她笑了一声:“康安城中,皆是王土,当然陛下最大。”
  说得都是废话!
  小葛木皱眉欲辩,却听她反问道:“小王爷这是又改主意了?不与姓高的同一路了?”
  小葛木抬眼,听她又问:“你就这么爱打仗么?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你……”
  “你想巴结谢丞相,我猜你是心有不甘,谢相从前看重革铎,扶持革铎,令你不痛快了?”
  小葛木恼羞成怒:“闭嘴!你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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