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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领兵而来的人一为顾氏将领刘达,二是高宴。
  刘达善战,在众军掩护下直抵汨都。
  顾淼没料到的是,高宴竟然也在军中,而高恭和刘蝉竟然也肯放任他来军中。
  很快,她就知晓了原因。
  居氏在此节骨眼上背弃了高恭。
  高橫死后,居夫人念子心切,同去花州的随扈虽然都被千刀万剐了,可是高恭分明偏袒刘蝉,偏袒高宴,不肯深究高橫的死因,她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是以,高恭前脚一离开湖阳,她后脚便回到了居氏告状。
  居氏有兵,静待一小段时日,彼时正是新皇登基在即,湖阳人心惶惶,居氏名义上是为子寻仇,可内里,也明白,新皇登基后,湖阳如何,花州如何,高恭又如何,说不定又是一番新面貌。
  此时不争,更待何时。
  高恭无暇他顾,只得急转回湖阳平抚内乱。
  高宴因而趁机随军来到了汨都以外。
  顾淼听他说罢,脸上并未露出多少惊讶,高宴反而笑道:“怎么?难道盈盈不愿意见我?”
  左右并无旁人,顾淼依旧语带疲惫道:“你不要唤我‘盈盈’,本来这也不是我的名字。”
  高宴一怔,敛了笑意,定睛仔仔细细瞧了她一眼,此番汨都乍见,他便觉“顾远”有些古怪,虽然迎战用弓,不见异样,可整个人似乎沉默寡言了不少,眉目之间恍然多了几分郁郁之色。
  她似乎是自道觉寺而来,而本应也在道觉寺的高檀此刻却不知所踪。
  高宴复又一笑:“那我该唤你何名,顾远非是真名,‘盈盈’亦非真名,倘若唤你‘顾姑娘’,你我二人之间又觉生分。”
  顾淼眉心一跳:“你唤我顾远便是。”说罢,她抬脚欲走。
  高宴却又自顾自地铺开了面前舆图,说回了战事:“依你先前所言,刘达欲夜中奇袭汨都东楼,以此入城,可惜,敌众我寡,他领数百骑兵,便是趁夜而行,入得东城,又有何人接应?”
  既是正事,顾淼不得不顿住脚步,将夜袭之计详细地说予高宴听。
  *
  崖上夜幕缓缓沉下,夜雨潇潇而下。
  临近汨都城楼的潼河水上依旧游荡着数艘船舶,远望观水崖下的动静。檐下的风灯随风水吹打,摇摇曳曳,灯影投照河上,荡出长长的光晕。
  沿河而下,蜿蜒曲折的河边石道,绕过密林,直抵汨都东楼。
  楼上弓手齐备,守卫森严。
  亥时三刻,夜雨未停,东楼下的石道突然青光一闪。
  楼上弓手大喝一声,箭头齐齐对准了石道光源之处。
  须臾之后,耳边忽听一声巨响,轰隆一声,脚下的石块开始猛烈地晃动。
  东楼的声响之巨,哪怕身处城中的两仪宫阙亦有所耳闻。
  齐良双手轻抖,捏在掌中的珠串随之落地,殿中的念经声骤停,焚香的缁衣僧人转过身来,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
  齐良抬头看了一眼殿中黑漆漆的木雕佛像,宝相森严,无悲无喜。
  小半刻过后,殿门外传来了凌乱的嘈杂声,继而是孔聚的声音:“陛下受惊了,微臣已派人前去查探。”说话间,他已兀自推门而入。
  他并不跪拜,甚至亦不屈膝。
  僧人双手合十,恭敬地向他一拜,再缓行数步,伸手合上了他身后的两扇殿门。
  外面的风雨声仿佛小了一些。
  孔聚直挺挺地站在原处,阴柔的样貌愈见狠厉。
  他睨了一眼殿中木佛,笑道:“陛下好生雅兴,夜深竟在此诵经。”
  齐良不答,孔聚也未在意,反而自顾自又道:“可我以为求神拜佛,不如将命运握在自己心中,陛下以为呢?”
  齐良终于抬眼瞧了他一眼,目光不无讽刺。
  孔聚低声而笑,将要再言,却听殿外传来一声疾呼:“走水了,偏殿走水了。”
  孔聚面色一变,旋即转身,恰在此时,殿中奉香的四个缁衣僧人齐齐朝他扑去。
  为首的那个,从腰间抽出了一条极为纤细的银丝,烛光跳跃其上,犹泛冷光,杀机立现。
  孔聚的瞳孔猛地一缩,暴喝一声道:“来人啊,你们是何人!”
  悟一自不答,捏住银丝,朝孔聚的脖颈袭去。
  孔聚身手了得,险险避过,抽出腰间长刀抵挡来人袭击,可是面前的和尚也不是好相与的人物,四个围来,成合围之势,他宛如困兽。
  这一群僧人何时来的?
  登基当日,奉香的僧人便是他们?
  孔聚狠狠刮过一眼齐良,但见他垂目立在佛下,纹丝不动。
  他倒是小看他了,无根之萍,在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他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一帮和尚。
  可是单凭这几个人,还奈何不了他。
  孔聚旋身,耳后的细辫飞扬,他拔下辫上金珠,以掌捏碎,金粉乍泄。
  孔聚对掌一吹。四个僧人立刻掩住口鼻,闭上双目,朝后连退数步。
  潼南用毒,孔聚更是精通奇毒。
  他发间的金珠便是其中一毒。
  孔聚见状,冷笑一声,朝前一步,生生扯过齐良的手臂,将他拖拽到了身侧,又一脚蹬开殿外。
  殿外一侧已是火光冲天。偏殿的大火望之甚猛,夜空仿若红云漫天。
  他疾行数步,方见来往士兵奔来救火。
  他先令一队人前去偏殿捉拿那四个和尚,金珠之上是痹毒,他早已服过解药,可若是常人一问,哪怕只是一点,他们也会力气尽失,短时之内,形如废人。
  正如他身侧拖拽的齐良,若非他托着齐良的一臂,他早就双膝俱软地瘫倒在地。
  诸人领命而去。
  孔聚再朝偏殿而去,士卒忙于救火,可此时此刻,似乎无人知晓,这一场大火究竟因何而起。
  副将前来禀报了东楼的声响,原是爆破,炸毁了城门。
  顾氏的人马和城楼守卫眼下正在城楼处斗作一团。
  他派遣了援兵之后,心中犹觉古怪。
  今夜的埋伏莫非与顾氏有关。
  他将齐良交予了心腹副将后,翻身上马,亦朝东面而行。
  汨都是他重兵之处,仅凭一处东门,孔聚不担心顾氏得以破城。
  他打马行了数里,渐渐冷静了下来。转念又想,莫非此乃调虎离山之计,他们至始至终想要的,一直是齐良?
  一念至此,孔聚立刻勒马,想要调转马头,将回身去看,却见数人数骑奔来,身上分明是潼南军服,可是他们的速度极快,便是见到了他,也分毫没有减缓之势。
  孔聚心头一惊,抬眼果见,来人拉弓,一枚铁箭直朝他的马头射来。
  孔聚拉缰躲过,数人已至身前。
  他狠狠一夹马腹,朝另一侧的巷道转去。
  行到巷中,却见尽头处奔来一人,头戴傩面,青色鬼面,高坐马上。
  “什么人,装神弄鬼?”他脚下马速不减,挥刀砍去。
  那人亦抽刀去挡。
  铁器铮然相撞,震得孔聚右臂发麻,一股难以遏制的酸麻自手肘朝下蔓延开来,他的手掌一抖,险些握不住手中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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