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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她默默叹了一口气,坐到了长案的另一侧。
  “多谢。”
  高宴将另一只茶盏推到了她手边。
  “顾公子,请。”
  顾淼将饮了一口茶,楼阁外面便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青衣仆从走到门边,拜道:“大公子,将军召你前去议事厅,说是邺城来人了。”
  阿爹来了么?
  顾淼立刻放下茶盏,来得这样快?
  高宴笑问道:“可知邺城来的是何人?”
  “听说是齐良,齐大人。”
  不是阿爹,是齐良?
  齐大人为何来了?
  顾淼竭力掩饰脸上惊讶的表情,又默不作声地端回了茶盏。
  高宴起身,轻振衣袍,对顾淼道:“不凑巧,来了贵客,顾公子,某先失陪了,改日再叙。”
  高宴离去之后,顾淼被仆从带回了先前的竹屋。
  直到傍晚时分,她才见到了齐良,在高橫的灵堂之上。
  白幡飘飘,厅内烛火森森,跪伏在地的仆从哭声断断续续,四角摆着的炭盆子熄了一半,冷掉的火星只剩青灰。
  顾淼一跨进堂中,只觉冷气扑面,她的手臂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厅中摆放的棺椁,棺木黑沉沉,白纸钱落在上头,宛如零星白骨,有些渗人。
  顾淼随大流地上了香,默默退到一侧。
  她察觉到一道目光自另一侧投来,她抬头一看,见到了齐良。
  齐良身上披着黑裘,裘衣下,也是黑色长衫。他头上竖了黑冠。
  昏暗烛火下,他的脸色微微苍白,可是眼中却是一亮,缓缓朝她颔首。
  齐良为何来了?阿爹什么时候来?
  高橫是怎么从邺城逃走的?
  顾淼憋着满肚子疑问,在原地又站了小半刻。
  等到人群开始缓慢移动,朝灵堂散去的时候,顾淼趁机,快步走到了齐良的身畔,低声道:“齐大人,此一行来可顺利?”四处都是高家的人,她不敢问得太过明目张胆。
  齐良唇角一扬,也低声道:“尚算顺利,我本欲去花州寻你,可走到半途,遇到信使,他将花州一事与我说了,我便直往湖阳来了,他到了突兰,亦会将此事禀报将军,不日,将军便会来到湖阳。”
  顾淼听罢,心头大石落地,大松了一口气。
  她细想了想,又问:“齐大人猜到,我们会来湖阳?”不然,为何一听说花州一事,他便动身往湖阳来。
  齐良却答:“无论如何,是时候该来拜会高将军。”
  顾闯取下凉危,又直取突兰。
  只怕,高恭也要见一见顾闯。
  早也罢,晚也罢,山不见我,我亦要见山。
  二人并肩走了一小段路,便有仆从来引齐良:“齐大人,将军有请,随某来。”
  齐良转脸,仔细看了一眼顾淼。
  风餐露宿几日,她的脸颊瘦削了些。
  他温声道:“时辰不早了,莫要忧心,早些安睡,明日我去寻你。”
  顾淼点了点头:“齐大人,亦要保重。”
  齐良来了湖阳,知晓阿爹也快来了,她的心定了几分,脸上也露出了个浅笑,抱拳道:“我便先告辞了。”
  齐良“嗯”了一声,才转身随人走远。
  顾淼无人引路,可她也实在乏了,没功夫乱走,便沿着来时的石径,往竹屋折返。
  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些,她放慢了脚步,石径幽长蜿蜒,行到一处,前方栽了一片竹林,哪怕冬日,几簇两人高的竹子仍然长得郁郁葱葱。
  夜凉如水,孤云被清风吹散,月色溶溶,倾泻而下。
  一道颀长人影,自竹林深处转了出来,他的脚步声轻浅,身形却是眼熟。
  “高檀。”顾淼下意识地出声道。
  高檀手中拿着一只空了的双耳铜酒杯。
  顾淼朝地下一看,月色之下,他的脚下,不远处有一团颜色略深的酒渍。
  “你在这里祭典故人?”一问出口,顾淼立刻回过神来,不是别人,他是在祭典高橫。
  可是,他为何不去灵堂祭典,是不便,不愿,还是不许?
  高檀不答,她抬眼只见他神情淡漠,披散的乌发,落在肩侧。
  顾淼猜,一定是后者。他不能去高橫的灵堂。
  连她这么一个外人都能去,居夫人却不愿高檀去。
  她着实厌恶他,并且疑心他。
  短暂的静默流淌在二人之间。
  高檀细致地打量着眼前的顾远。身上穿着黑色的襕衫,发间系着黑绸,面色尚好,他看上去确实像没吃什么苦头。
  齐良既然来了,他们也吃不了多少苦头了。
  他开口问道:“你们昨日宿在何处?”
  顾淼遥指了一下他的身后,说:“是一间竹舍,距离此地不远。”说罢,她抬脚要走,耳边却听高檀问道,“你在湖阳住得惯么?”
  这话好古怪,他们又不是真来做客的。
  顾淼没好气地答:“寄人篱下,何来住得惯,住不惯,等阿……将军来了,我便要回邺城,那才是住得惯。”
  她说得气恼,高檀却是低沉一笑:“你说得没错,等回了邺城,我便好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顾淼眯了眯眼,警惕道:“你不会还妄想着去邺城罢,你既然回来了,我劝你,好好呆在湖阳,好自为之。”
  高檀笑意不减:“我自要去求将军,回邺城去。”他的声音又沉了几分,“在此地,寄人篱下,如何睡得安稳。”
  顾淼一怔,全然没料到他会如此坦诚地,毫无掩饰地同她说这些。
  高檀从前从来不会和她说这些。
  骄矜自持,绝不肯轻易示弱于她。
  顾淼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话可辩。
  高檀依旧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她的耳边唯独听到几声细微的风响,卷过竹叶,沙沙轻响。
  顾淼敛了表情,后退了一大步,抱拳道:“你如何求将军,自是你的事,今夜也晚了,我不多留了,免得他人生疑,你也早些回去吧。”说罢,她再不看高檀,快步朝竹舍走去。
  高檀回身,看了一眼顾远,远去的背影,兀自失笑道:“呆子。”
  *
  风清月皎,竹舍四周凄清,来到湖阳的第二夜,顾淼依旧睡得不好。
  她像是做了一场怪梦,醒来后,只觉疲倦,具体做了什么梦,她半点也想不起来。
  巳时一刻,高宴又遣了人来召她。不过今日不去楼阁,反而将她引到了花园。
  临水的风亭四周挂了避风的竹帘,顾淼掀帘而入,见高宴坐于风亭中,一身白衣,手执玉柄骨扇,而他的身侧还有一个黄衣少女。
  她梳着双髻,身上穿着松花色的襦裙,外罩青粲披风,模样生得娟娟可爱。
  顾淼搜寻了一番记忆,觉得自己似乎并未见过眼前这个少女。
  她听那少女俏生生笑了两声,食指指着他,问高宴道:“宴哥哥,这个人就是你说的那个姓顾的。”
  又是一句“姓顾的”,你们高家兄弟真是亲兄弟啊。
  高宴笑了笑,双眸望向顾淼,说:“此乃小妹,高嬛。”又扭头对高嬛说,“他唤作顾远,是邺城顾将军的后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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