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连毕阚都说不出什么来,因他知道,他和楼满凤这样的家世,若是铁了心要读书做官,却又真是考不出来,那么用些手段,那不是不可能的。
  屋内一片凝滞,却没人注意,屋外也站了两个人影。
  楼满凤立在门边,黑睫微垂,下颌紧绷。
  孙兆看着他神情,心里也觉得义愤:“别他们!你爱怎么做怎么做,是他们多嘴......”
  说着,想起两人平日也没少被酸,若是撞见,都是直接迎头骂回去,便撺掇道:“不然,咱们直接推门进去,骂个痛快?”
  孙兆自诩对这位好友十分了解,毕竟两人相识颇早,又一直在白鹿书院一道读书,有什么吃喝玩乐,都叫着一起。
  可以说,见面的时间比起父母还要多些,不能不说一句挚友。
  楼满凤跟他,又不大一样。
  虽然楼满凤母亲魏桃手里,掌控着江南一霸的魏家商行,跟他爹似乎如出一辙,都是从商;但人家毕竟还有个北安侯亲爹,要说在大庆横着走,也差不多了。
  可以想见,这位挚友的脾气,是何等直率执拗,无论何事,只要不如他的心意,便非得要扭转过来不可。
  只是今天......
  楼满凤垂眸,不语。
  半晌,才扭头,作势要走:“......还不走?在这儿听这个,难道很有意思?跳梁小丑而已。”
  孙兆来回看了两遍,才回过神来:“噢,这就来!”
  真是稀奇,他还以为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能让楼满凤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呢!
  除非......
  除非,他自己,也没有答案吧。
  *
  “乔裴来了?”
  皇宫内,金銮正殿,皇帝将笔随手搁下:“想必是南边的事有了进展......叫他去侧殿吧。”
  既然是去侧殿,那么便要绕道而行。
  引路太监提着灯笼在前,乔裴不紧不慢在后。
  他不开口,太监们自然也不会出声。
  一时之间,便只能听见细细的风声,卷着一两点雪花而过。
  落在玉砖金阶前,不过片刻便被人扫走,不留半分痕迹。
  他许久不入宫,竟有些忘了,金銮殿前的景致,原来是这般狭窄。
  狭窄的宫道,狭窄的庭院,狭窄的殿室。
  狭窄的天。
  “乔大人,侧殿到了。”太监躬身请他进去,“您直接进去就是,里头备好了热茶点心,只需稍等片刻。”
  桌上拢共八碟点心,以皇帝的身份,算是相当简陋。
  不过本也不是正式宴请,只是君臣对谈,便算不得什么。
  乔裴见其中有一碟牛舌饼,端详片刻,夹起一块来。
  御膳房的手艺,自然是百般精致。一块牛舌饼,叫他们做得酥、软、香、糯,咸的椒盐和葱爆羊肉、甜的枣泥和豆沙,都各有特色,回味无穷。
  他吃了一块,放下筷子,又喝完半盏茶,皇帝才从正殿过来。
  扫了一眼,笑着问:“如何?朕这宫里的牛舌饼,比沈记的点心是好是坏?”
  乔裴答:“自然是陛下宫中,更为精致。”
  心绪随之一动,却想不起来刚刚吃的那一块是什么味道。
  皇帝也不同他啰嗦,坐下便直入主题:“此前高鉴明报上来的,朕已知晓,且让执儿暗中查过。眼下看来,暗中对沈记下手之人,与南边有些往来。”
  “牵扯如此之深,便需缓缓图之。”他说话含糊起来,这是皇帝思考时的特征,“务必小心,不可打草惊蛇......”
  “陛下若想全然放心,不如偷梁换柱,以假乱真。”乔裴说。
  “朕与爱卿,心有灵犀啊!”皇帝笑道,“嗯......还好是你在这儿,若是你老师,恐怕又要叫我保重自己为先了!”
  “如此,便以执儿为首,你也一道乘船南下。”他提起太子,不免轻轻叹气:“......执儿做事,有时还是太急,你多看顾着些罢。”
  乔裴闻言,放下茶盏:“太子殿下天资聪颖,仁民爱物,微臣并无处可指教。”
  皇帝大笑,也不知是赞许他的谦和,还是因为别的。
  片刻,才又开口:“你忠贯日月,朕是放心的。”
  乔裴起身行礼:“臣事君以忠,这是自古以来的道。陛下厚爱,臣,定不负所托。”
  “朕知道。”
  皇帝也慢慢起身,走到窗边。
  他在偏殿与乔裴谈事,洒扫太监并不敢过来,因而窗台积了一层薄薄雪花。
  再远些的地面上,却一点残留都没有,干干净净,让眼前这一捧白,如同幻景一般乍然。
  仿佛一开口,便会惊动这雪,让它消失无踪。
  “正是因为你忠心,朕才会用你啊。”
  他看着乔裴那张毫无破绽的面容,慢慢说:“你也担得起朕的信赖......”
  “对吧?”
  第40章 食盒
  踏青季很快过去, 沈记准备的便捷食盒却出人意料地维持着高热度,依然风靡京城。
  芳姨盘着账本,都有些迷惑了:“我原以为这就跟中秋的月饼礼盒一样, 是个吃了就过的时兴东西, 怎么还能越卖越多呢?”
  眼见着已经是三月末,便当盒子依然维持在每天八十份左右的订单额。
  出了踏青季, 自然不能照原价卖。
  按照沈荔的吩咐, 这些签了长期订单的客人, 按八两银子的价格包月,每天早上送上门。
  原先十两银子买的食盒是四层,跟沈荔那天带出门的配置差不多。
  包月的套餐每天只有两层食盒, 以饭团、三明治这类饱腹的食物为主。
  包装倒依然精美雅致, 此外还专程派人上门, 细细询问了每个客人的口味偏好和禁忌。
  赵二一听, 好奇心也上来了:“怎么会这样呢?呃, 不过当然是卖得越多越好啊,我只是觉得好奇......”
  芳姨看着那几十个眼熟的名字,在心里细细盘算一番, 只找到唯一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做官。”
  “做官?这是什么意思?做官有什么影响么?”
  两人对视, 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得看向沈荔:“掌柜的,您一定是成竹在胸, 早有规划了, 您就给我解解惑吧——”
  “谈不上解惑, 只是有一件事你们不知。”
  这还是沈荔从乔裴那儿听来的:“如今的官员们都起得很早, 也常在路边用些早点,但到了金銮殿门口却没法立刻进去, 而是要在前面候上半个时辰,直到人齐。”
  “这样折腾下来,出门时吃的那点东西很快就没了。又要站一个早朝,怎么可能不饿。”
  “且宫里是不提供早点的,就算有,也只给极少数高官提供少许点心。三四品官员尚且吃不到,那些末流小官就更不用说了。”
  赵二立刻心服口服:“掌柜的果然是走一步算十步的人物,想来您前些日子开始卖这些方便好带、易保存的东西,就已经看到今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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