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沈荔将手指压在唇边,请他小声点:“既然两位喜欢,一会儿我叫人包一些,带回去吧。”
  楼满凤乐得如此:“沈掌柜大气!”
  原本李挽还有些紧张,怕被人认出来跟父皇告状,不过压根没人抬头,便立刻舒了口气。
  “兄长,我看这家店就不错,又隐秘,又小巧,半点不像那些大酒楼一样招摇。”
  李挽笑眯眯说完,又掐着嗓子道:“而且沈掌柜还是女子呢。兄长——”
  李执无奈:“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要等......父亲派了人来看过,才能定下。况且母亲不是也说了,最好多看多选,挑出京城里最好的一家来......”
  李挽便撅起嘴,一看就相当不高兴:“最好的,却不一定是我最满意的嘛!”
  她快及笄,宫里一定是会大办的。
  但李挽生性活泼,在宫外也有不少好友,只觉得宫内宴席规矩森严,不够她们姐妹间说话的。
  于是央了帝后,在宫外也允她自己办一场宴会。
  帝后虽然答应了,但也要她自己找出一家合乎礼节规格的酒楼来。
  所谓礼节规格,自然不能容她在路边的小吃摊子凑合。
  寻常的大酒楼,如奎香楼、凌云阁一流,李挽自己又觉得俗气。
  且里面推杯换盏,声音嘈杂不说,客人也鱼龙混杂,想来她的手帕交也不愿去。
  倒是昨天来了沈记,才发觉世间也可以有这样的酒楼。
  梧桐街这里临近京兆尹和白鹿书院,所居多是读书人和一些京城小吏,祥和清净,少有闹事。
  要说治安,除了皇亲国戚和高官府上,恐怕京城里也再难有更好的地方。
  店里色调清雅,鲜少有大红大紫。
  又极注重私密,大堂里每桌都用屏风隔开。
  楼上的包厢也如此,不吝惜空间,四个包厢全都有走廊隔开。
  即便竖起耳朵贴在门边,也听不见隔壁在说什么。
  将一旁的大窗推开,便是一片阳台,坐北朝南对望着京城密密的青灰房顶。
  再远些,就是京郊绵延山脉线,放眼一看,只觉得心情舒畅。
  因着这样的格调,客人们也鲜少大声说话,无不自觉压低了声音,织成一片细密的嗡嗡声。
  并不恼人,反而比起别家的嘈杂大堂,更觉得热闹又安心。
  否则,总要担心隔壁那说话极大声的,是不是下一刻就要砸了酒碗拳脚相加,哪里能安心吃饭?
  更何况沈掌柜还是个女子,总是笑眯眯的。
  虽在后厨忙碌,见了人却清爽得体。这又让沈记看起来更加安全妥帖了。
  李挽心里都盘算好了,到时候给朋友们下帖子,一定着重点明沈记的掌柜是名女子——想来她们也都能让家里点头了!
  李执虽没应下妹妹的请求,但也觉得沈记相比其他酒楼,不得不说是处处都好。
  虽然略显简陋,但对妹妹并她的朋友们聚会,算是一个很好的去处。
  到时只需向父皇秉明,多要些护卫将沈记围住,便不会有什么差池。
  他正想着,目光评判似的扫过沈记一楼大堂。
  不期然和角落里的乔裴撞在一处。
  李执微微一愣,旋即又露出一个温和的淡笑,做口型道:‘乔大人安’。
  乔裴点点头,将视线收回来。
  竟对皇太子出现在此处,没有流露半分疑惑。
  另一头,沈荔被其他客人逮住,立刻说起了今天和锅子一起上的时蔬拼盘。
  “......那鲜绿的叶子,可不能是存下来的菜蔬吧?”
  “刘大人说笑,那是我们沈记自己种的。”
  “这时节,滴水成冰的,如何种菜?”
  李执同样好奇。今天的锅子虽说味道鲜美,羊肉软嫩多汁入口即化,但最叫他惊异的还是那些绿油油的叶子菜。
  京城的冬天冷,其他地方也不遑多让。
  就算李氏皇族富有四海,叫人快马加鞭从南边送菜来,又或提前备了洞子货,也没有这样新鲜的。
  他走近两步,便听见那年轻掌柜含笑解释:“沈记和楼世子合作,在京郊置办了一块棚子,里头多少还能种上一些,也算在冬天给诸位客人解解馋。”
  那一开始说话的刘大人,只摸着胡须不吭声,倒是旁听的李执心念一转。
  他同沈荔对视一眼,自然地开口:“那京郊的棚子有多大?应当供应得了沈记的运转吧?”
  沈荔:“托楼世子的福,棚子不小,供给一个沈记所需的蔬菜,是绰绰有余了。”
  李执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这样说来,岂不浪费?”
  沈荔抿唇一笑,心说这位太子还真是个妙人:“我与楼世子也正忧心此事呢。”
  李执点到即止。果然,身边这位姓刘的官员立刻便道:“既如此,我等愿为沈记分忧啊!”
  本朝重孝悌之道,官员们自然以身作则,哪个家里没有要奉养的老父老母?
  一到冬日,饭桌上鲜见绿色,尽是一堆燥人的鸡鸭鱼羊,这么吃下去,身体如何能好?
  刘大人越想越是这回事,就拉着沈荔商量蔬菜的事去了。
  他虽坐在大堂,但周围一桌子户部官员,品级再是不高,手里闲钱也不少。
  一听沈记能供应新鲜蔬菜,还负责配送上门,都乐开了花,当即头脑一热签了契约。
  此外,还有些做生意的小富人家,或有些田产家业的耕读人家,也下了单子。
  沈荔也乐开了花。她原本的目标客户就是这群中产阶级,真正的高官和有钱的贵族,手里有田产有庄子,想吃什么尽可自己种,或使了大钱朝南边买。
  大不了学了她的玻璃大棚,自己建一个也是一样的,倒不必花功夫在她这里定菜。
  沈记对外供应蔬菜是按人口算的,府中有几人要花钱买菜吃,就在沈记下几份订单。
  赵二顶着笑脸过来,替沈荔跟客人说着话:“每天都挑最新鲜的菜蔬送到府上去,就是冬天种菜不容易,这品类恐怕不方便挑选。”
  “你们沈记做的东西啊,我放心!能有的吃就行了,哪里还要挑呢?”
  照着两个小孩两个老人来算,每个官员府上至少有六份订单。
  然自己的父母有了,岳父岳母能没有吗?既是科举出身,座师能没有吗?既然在京为官,上峰能不送吗?
  这么一算,每人至少下了十人的单子。
  “——今天当即下订单的有包厢客人十六位,大堂客人二十位。”
  等客人走得差不多,只剩乔裴、楼满凤几人,芳姨这才向沈荔禀告了今天的收益:“按每人每天一斤的分量来装,价钱就在三十文。”
  “三十六位客人,拢共下了三百六十单。”芳姨拨了拨算盘珠子,“十天起步,大多数人都是压线下的单子,拢共就是三千六百单。”
  她将账本双手奉给沈荔:“今日的入账便是一百零八两。”
  太子暗忖,一百零八两,在他看来并不多,不过他一个头冠、甚至一个腰饰的价格。
  然一天一百零八两,一个月便是三千二百两。
  京中大小官员、勋贵少说三四千人,即便只有半数下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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