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那个……顾老师能给我签个名嘛?”女生说,“我妈是你的粉丝!”
“可以啊。”顾明益停下步调,“签在哪儿?”
“我我,我回去拿张纸!”女生抓起同伴右手,一个飞奔飞回她们原先出来的地方,“您等我一会儿!马上!很快!”
动静闹这么大,里面的人也一个接一个探头往外看。
“我擦,是活的影帝!”
“真人靓过上镜,谁同意谁反对?”
“我同意!我直接一个踢腿、搬腿、砍身、飞脚加个旋子*的同意!”
“我反对!还是老师好看一点!”
“反对有效!”
说去拿纸的女生很快出来了,只是这次跟她一块儿不是方才那位同伴,而是黎风闲。
女生没了激动,现在安安分分、规规矩矩朝顾明益递上纸和笔,眼睛却是乱瞟着边上的另外两个人。
叶筝倚墙站,好像把自己缩在了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地方。黎风闲走到他面前,出声叫他,“叶筝”。
衣服打扮明显不是叶筝一贯的风格,鞋带也绑得松散,黎风闲轻轻皱眉,最让他感到不适的是,叶筝从刚才到现在,目光始终落在顾明益身上,看都没看他一眼。
听到自己名字,叶筝收回视线,问:“怎么了?”
声音很轻,也不是之前和他说话的那种语调,黎风闲更不适应了,他往右走了两步,正好挡住叶筝看顾明益的视野,“今天为什么不接电话?消息也不回。”他声音压得很低,“问姚知渝你在做什么他也不说。”
叶筝噢了声,从背包侧面拿出手机,点了两下演示给黎风闲看,“没开机。”
黎风闲:“为什么不开机。”
叶筝垂下眼,不说话了。
另一边,顾明益给女孩签好名,转身去找叶筝,“叶筝。”
于是下一秒,黎风闲就看见叶筝再次抬起双眼去找顾明益,对顾明益很浅地笑了下,提步走向他,“哦,来了。”
黎风闲站着没动,他做不出反应,只觉全身血液都在逆流,心脏无法似乎接受这样的身体变化,因此它跳得很痛。本该是他忍受惯了的疼痛和失序,在这一刻突然变得煎熬,半边身子发麻,就如同他在人群里消失了一样。胡乱地喘了口气,黎风闲感觉自己呼出的气都在颤抖,几乎是立刻,他嗅到了叶筝身上有一种很陌生的花露水味。
“叶筝?”顾明益又喊他一声,像是疑惑,“你怎么了?”
“没事。”叶筝淡淡看了黎风闲一眼,擦着他的肩膀走过去,“我们走吧。”
第91章 梦里
叶筝今天开嗓不是很顺。唱到重音处,他平抑喉心,设图让声音从喉咙下方吐出。但不知为何,像压过了头,导致尾音失调。
再这样状态不济地练下去也是白练。
盘腿坐下,叶筝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喝,头微仰,热汗顺着头发丝砸到地上。
顾明益抽了两张纸巾垫到他颈后,“你这嗓子还要不要了?”纸巾汲满横流的汗水,变成半透明,“感冒没好还这么个唱法。”
“小问题,不碍事。”喝完水,叶筝拧上盖子,声带有点明显的哑,“只是一两个音下不去。”
“等你明天话都说不了你就开心了。”顾明益把剩下半包纸巾都扔给叶筝,“杯子在哪儿?我去弄点盐水上来。”
“在厨房。蓝色的,上面有只卡通猫。”叶筝掐着咽上的皮肤捻了捻,很快就捻出一片红,“盐在调料架左边第二……”
“行了我自己会找。”顾明益拍拍他肩,“你这嗓子还是悠着点吧。”
大门一开一合。叶筝撑着地起身,刚站直,门又开了,以为顾明益落了什么东西,一转身,却是个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身影。一双眼睛冷峭、狭长,黎风闲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叶筝转过脸,故意不去看黎风闲。视线顺沿他的脖子、手臂一路下滑到掌心,他手里有一盒喉糖和感冒药,都是些十分常见的药品,叶筝立即就认了出来。
“吃完药回去好好睡觉。”把药盒放到椅子上,黎风闲说,“别把嗓子练坏了。”
“谢谢。”叶筝走到椅子边,拿起两盒药,睫毛安静垂落,很专注,像在阅读纸盒子上的用药方式。一秒、两秒、三秒,他抬起脸,鼻子嘴巴都收在光影里,有一种让黎风闲觉得澹然的笑,“但我家里有药。”他把药盒向前递,“你收回去吧。”
“叶筝。”黎风闲长吸一口气,“顾明益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见黎风闲没有要去接那两盒药的意思,叶筝把它们放回椅子上。“我们一会儿就走了。”叶筝说,“两周后见。”
这时门又开了,顾明益端着杯淡盐水进来。鉴于黎风闲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又敲敲门,有些多此一举地问,“那个,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叶筝从黎风闲身边走过,上前去拿自己的杯子。
淡盐水温度刚好,偏温热,叶筝喝了小半杯,然后捡起地上的背包和外套,对顾明益说,“我们走吧。”
“嗯。”
黎风闲从镜子里望着那两道身影熄灯走离练功房。顶上灯光一排一排灭干净,黑色潮水暗涌而上。
今晚闲庭的训练已经结束,他给薛淼发了信息,说今晚有事,他要回家一趟,让她照顾好小猫。
薛淼不敢多问,只答应好。
非高峰时期,他很快就开车到家。也许是太久没有回来,门、地砖、灯光,那么让他陌生,大平层设计得宛如家居公司展览的样板间,灰、黑、白,几乎没有生活过的痕迹。
奔忙整晚,他拽开领口,好让自己的呼吸通畅点。冰箱里有几瓶矿泉水,他拿出其中一瓶,渴水般往嘴里灌,冰寒雪冷的水感刀一样刮过他的食道。盖水时,黎风闲手在发抖,瓶盖对了好几次都没对准。等他扭上时,手机铃声蓦然震响,他看一眼,挂断来电,手机扔岛台上。
用凉水洗了把脸,黎风闲擦干手回到房间。
房内还是之前那个样子,桌上有他翻开一半的曲谱和文件。空气中灰尘飘游,书桌的另一边有一排落地架,上面蒙着防尘布,支起的形状并不平坦。黎风闲到转椅上坐下,右手手肘顶着扶手,微微倾身,扯下暗色的防尘布。尘埃飞腾。一大块深红色的织布掉在他鞋边,像血。他踩过上面的颜色,看向墙边各式各样的道具,钳子、剪刀、裁纸刀……还有许多锋利的工具井井有条地排列着,在幽黑的夜里泛着冷硬的银光。
道具架下方放着个还未完成的微缩模型。红黑色背景,烛台、锁链、铁椅,被困在鱼缸里的鸽子,他拿过搭在架子上的纯黑色作业手套,戴好,将未做完的模型捧到长桌上。
曲谱文件被他拨到一边。垫板铺上桌,再是调色板、油彩、胶水、量杯、色素,他用镊子拈起一块还没粘上去的蜡烛模型,一点橙亮的火光,滚烫、炽烈,仿佛要将整个构制出来的布景烫出个洞。
把蜡烛浸灭到红色的油彩里,镊子上勾黏着颜料滴滴答答。黎风闲取出一个清洁过的针筒,将一些透明有黏性的液体吸进针管里。他有段时间没做模型了,手势不见生疏,反而拿得更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