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是如何杀的孙边?”
  “罪民伪造高修的字迹以当年旧事为诱饵引诱他出城,在城外约定好的地方将他迷晕带去了慈光寺后山。没想到,药下得不够,刚到后山,他就醒了。我和他在搏斗时,将他按在池塘里淹死了。”
  “你当时淹死他的姿势具体是怎样的?”
  余绍想了许久:“一只手从背后捏着他的脖子往下压,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臂。”
  李希言看向姚堂。
  姚堂会意:“死者颈部柱骨第五节一处骨折,左手小臂有两处骨折,左手小指节也有一处骨折应该就是那时造成的。”
  “继续。”
  “杀了孙边后,我先拔下他的一颗牙,将他的尸体连同我的蹀躞带连同水壶、公验、笔、针筒、火石袋、碎银埋下。又将一种会食腐肉的虫子放入就离开了。
  “为何现场没有找到任何那种虫子的痕迹?”
  “那些虫子本就是长于自然中,吃完了,它们自己会离开。我的计划原本如此,只是后来我恰巧看见了李少使来县衙,就变了计划。”
  “你原来的计划是什么?”
  “我这个人没什么气力。三人中,我只能杀害孙边。我原本是想要吓一吓高修,再伺机除掉他们……可是知道李少使来了,我才觉得有了可以揭发他们罪行的可能。于是,我先把孙边的香囊放在了尸骨附近,没想到高修偷偷拿走了香囊。之后我又将他的令牌放到尸骨附近,好让你们察觉尸骨的真实身份,好引出当年之事。”
  李希言挥手让人将证物带上来。
  “是这些东西吗?”
  余绍扫了一眼:“是的,我的蹀躞带和上面的东西只我有。”
  李希言一拍惊堂木。
  “东曲县户房司吏余绍杀东曲县现任户房司吏孙边,证据齐全,本人亦对其罪行供认不讳。按律例,‘谋杀人,已杀者,斩。’但念其检举东曲县县令贪墨有功,特判余绍流放两千里。”
  余绍干脆利落地磕了一个头:“罪民认罚。”
  原本安静的人群有人长舒一口气:“嗨呀!没判斩刑呢。”
  “是呢,这个女官儿判罚还挺讲人情的,普通的流放,六年就能回来呢!”
  “嘿!京城的官儿断案子和咱们这儿原来可不一样,把证据什么都摆出来看,还把根据哪条律法判的都给说清楚了。”
  “我看啊,是谢荣本来就是个糊涂官,这规矩本来就是如此。”
  人还未散去。
  突然,一群大汉直直冲了过来。
  正说着话的百姓被吓得直躲,给来者让开了一条路。
  来了。
  李希言坐直了些。
  “来者何人?”
  一对穿着富贵的老人从大汉身后缓步而来。
  男的长得很是威风,阔脸浓眉,女的生得端庄,一脸冷淡之色。
  “老夫韦良言。”韦良言背着手,昂着头,一脸倨傲。
  李希言一脸冷漠:“你觉得本官应该认识你?”
  “哪里来的无名小卒?真是令人发笑。”容朗起身,不屑地扫了一眼,“见李少使不行礼,见本王也不行礼。韦家的破落户亲戚,还真是有教养。”
  韦家夫妇也不傻,敷衍行了一礼将事情搪塞过去。
  “见过王爷,见过李少使,老夫不过是年纪大了,才一时疏忽,王爷别动气啊。”
  容朗坐下,翘起腿:“五十岁,也不是快死的年纪。”
  好利的嘴!
  韦良言被骂得老脸一红,不敢再回嘴,只对着李希言发难。
  “老夫虽然已经致仕,但是还是心忧百姓,所以今日前来旁观李少使断案。然,李少使今日这案子有些怪。”
  “哪里怪。”
  “此案原本的嫌犯罪名可洗脱了?”他一下指向了站在一边的徐令诚,“此人当时说不清自己的去向,说不定就是同谋,不然就凭余绍一人,是怎么把尸体藏在慈光寺的?余绍又为何非要将尸体藏在慈光寺?”
  李希言神色未动:“余绍,解释给他听吧。”
  “罪民这些年来一直栖身于慈光寺附近的山中,那里可以最直接地观察到慈光寺的后山。罪民发现慈光寺晚上几乎无人,所以才选择了慈光寺后山作为埋尸地点。自来每晚都是寅时出来,卯时回去。罪民是在此之前完成作案的。”
  徐令诚点头:“确实如此。”
  韦良言笑容阴冷:“按照李少使办案的方式,既然这桩桩件件都要清楚明白,那自来每晚出去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太毒!
  李希言虽然做了打算,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韦良言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不顾。
  他是想以韦鸢的名声为威胁,逼着徐令诚认罪!
  韦夫人面色微变,眼里带着恳求:“夫君……我们……”
  她话未说完,韦良言就一眼横了过来。
  韦夫人嘴巴张了张,很快又垂下了头,不敢再说。
  “我晚上去做什么,与案情无关,无需交代。”徐令诚沉住气,向来温和的眼神带上几分恨意。
  “怎么无关?”韦良言死咬不放,“余绍偏偏把尸体埋在慈光寺,你又偏偏每晚都要出去,说你不是同谋也只是一面之词。”
  徐令诚咬着牙,无法回答。
  “怎么?”韦良言故作惊讶,“到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你这样都无法对人明言呢?”
  “韦良言!”徐令诚冲上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他不死,鸢儿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还不等李希言开口,容朗就拉开了他。
  此人心思阴毒,不能留把柄在其手中。
  “我知道他在做什么!”轻柔的女声满是坚定。
  韦鸢冲了进来。
  徐令诚将即将开口的呼喊死死压下去。
  被韦鸢挣脱开的关风和慢了一步追上来。
  “没拦住……”
  韦鸢今日已经穿回了世俗人的衣裳,只有头上的灰扑扑的帽子证明着她的身份。
  “是个尼姑!”
  有人惊呼。
  韦鸢不为所动,清亮的眼神直直看着李希言。
  “自来,也就是徐令诚那晚如同往常来尼姑庵帮我做活儿,给我送吃食,他并未杀人。”
  人群一下炸开。
  “这和尚和这尼姑……”
  “难怪不肯说……真是冒犯佛祖……”
  ……
  议论声刺耳,愈发不堪。
  韦鸢还是笔直地站着,面色如常。
  她没有错。
  徐令诚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边。
  “发乎情,止乎礼。我们二人是真心相爱,从未越过雷池一步。”
  韦鸢说道:“我是大户人家出身,才到尼姑庵的时候,做不了那些粗活儿,徐郎每日凌晨前偷偷跑来帮我的忙。”
  韦家夫妇脸色已经黑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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