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衙役们往烧得滚烫的土坑里泼下酒醋。
  酒醋“滋”的一下挥发成了白烟。
  就趁着此时,将尸骨飞快地抬下去又盖上草席即可。
  天儿本就热,再加上热气熏蒸,衙役们弄好了都躲到了房檐下乘凉。
  只剩下容朗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草棚下。
  日头越发毒辣,一个黑色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
  容朗眼睛一亮,脸上的郁郁一扫而光。
  他疾步迎上去。
  “李少使,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李希言再怕尸体,也不想因此而失了本分。
  她环顾四周:“怎么你一个人在这儿?县衙的仵作呢?”
  “病了,说是前几日就被热出了病来,一直起不了身。”
  李希言鼻子皱了皱:“没有仵作……”
  那岂不是之前连尸都没有验就定罪了?
  她暗自记下新的弹劾理由。
  见她脸色不对,容朗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李希言对他比往日直爽许多,“只是在想着怎么写弹劾的折子。”
  容朗忍不住咧开了嘴角。
  谢荣知道一定会哭死。
  头顶被晒得有些发烫,二人自觉地坐回了草棚下,等待着验尸的结果。
  第16章 账册 “少使!”关风和风风火……
  “少使!”关风和风风火火地拿着一厚摞账册走过来。
  账册摇摇晃晃,像是下一刻就要掉下来。
  李希言看她急躁,连忙起身接住账册。
  “急什么?这么热的天,我也不急着要结果。”
  “王爷也在?”
  “关校尉好。”容朗和善地点点头。
  关风和朝着容朗行完礼,擦了擦汗,自己坐了下来,笑得促狭。
  “哪里是我急,是谢县令太急,昨儿半夜,他亲自跑来送的。”她拍了拍账册,“看见他老人家为了公事如此废寝忘食,我良心不安呢。”
  李希言看着她眼下的乌青,给她倒上一盏茶。
  “所以,你就连夜把账册看了?”
  “正是。”关风和翘起腿,喝了一口茶,“都没有问题,账本都对得上。”
  李希言一脸不信。
  “怎么?你连我都不信?”关风和捂住心口唱念做打,“我为少使出生入死,却无端被疑,我的命好苦……”
  李希言立即打断她。
  “正常复核。你要是嗓子又痒了就自己去找个地儿唱戏。”
  “好无情。”
  李希言翻开几本账册草草扫了一眼:“这是他昨晚给你所有的账册?”
  “是啊!从泰平十一年开始的,他说五年前,那个余绍一把火烧了以前的账本,所以现在县衙里只有这五年来的账册了。”
  李希言挑出两本账册朝她的方向推了过去。
  “假的。”
  “假的?怎么可能?我怎么会算错!”关风和虽是江湖上混日子的人,但是其出身却是正经的官宦世家。
  她的父亲曾经官拜户部右侍郎,是出了名的“关算盘”。
  可惜……
  先帝一朝,奸佞当道,性格正直的“关算盘”很快就被人陷害,死在了大狱中。
  没了男主人,关家其他人也被奸佞赶尽杀绝,最后只剩下一个在外习武未归的关风和。
  而关风和恰巧就继承了她父亲在算学上的天赋。
  这也是李希言外出巡察时都会带着她的原因。
  这世上没有关风和看不出来的假账。
  可是今日,李希言却斩钉截铁地说这些账册全是假的?
  关风和快速翻了两页,连连摇头:“没问题啊……”
  “账目没有问题。”李希言随手翻开另外一本账册,指着上面的墨迹解释,“墨迹不对。”
  关风和凑近看了半晌还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李希言又翻开几本给她比对。
  “这两本账册相隔四年时间,墨迹新旧程度却完全一样,明显是同一时间段书写的。”
  “这个天杀的!”关风和气得锤了一下桌子,“拿假的来糊弄我!”
  “你去让苗青把真的偷出来,我觉得……真账册很重要。”李希言凝望着火坑上白烟,心思百转。
  日光强烈得刺眼,正是验骨的好时候。
  尸骨被抬在阳光下,一个衙役撑开一把红色油纸伞罩住了尸骨。
  阳光透过油纸伞漏下,照射在白森森的尸骨上。
  一瞬间,白色的骨骼上凭空出现了几丝细长的血影。
  容朗弯下腰。
  “死者的颈部柱骨第五节有一处骨折,左手小臂有一处骨折,左手小指节也有一处骨折,都是生前伤。”
  好奇怪的受伤部位。
  容朗补充道:“他的其余骨骼都是正常的,没有任何受伤痕迹。”
  李希言犯了难:“这是完全无法判断死因?”
  “有一种可能。颈部骨骼虽然容易受伤,但是这些伤一定是外力导致的。死者有可能死于颈部骨骼骨折导致的猝死。”
  稍微力气大一点的人,一个手刀都有可能劈死人。
  尸骨上的线索算是断了!
  李希言没有放弃:“把物证都拿来。”
  伴随着尸骨的出现的还有很多死者的生前之物。
  衙役们很快就端着物证过来。
  物证不多。
  有一枚玉佩还有几枚散碎银两以及死者的公验等随身物品。
  公验的纸张已经非常残破,但是还能依稀看见不少内容。
  上面写着余绍的信息。
  户房司吏。
  这事情还是要追溯到余绍当年所犯下的罪行以及他的失踪
  “叫高修过来。”
  高修今日的形容有些萎靡,双眼无神,眼下一片青黑,连声音都有气无力。
  “下官见过王爷,见过李少使。”
  李希言心中推测。
  应该是昨夜又被谢荣拉去当苦力了。
  “今日叫你来,是想详细问一当年余绍之事。”
  “余绍啊……”高修的喉咙动了动,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
  “怎么?不能说?”
  高修憋红了脸:“下官原来和余绍关系不错,不知该如何说……这余绍,人不错的。下官到现在都弄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突然间……做出那等事来。”
  “你如实说即可。”
  高修这才说道:“当时他做假账的事情是王御史查出来的。我们一查出来,马上就去抓人了,可是他先一步逃出了县城。我带着几个弟兄追踪了半个月,愣是没找到一点儿痕迹。后来,我们就回来了,县令也没法子只好让人发了海捕文书。”
  “那他最后一次出现在何处?”
  “就在……”高修脸色一变,“慈光寺附近……”
  “余绍家中可还有亲人?”
  “没有,他爹娘早死了,也一直没娶亲。”
  李希言紧紧皱起了眉。
  这案子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啊……
  “李少使?”高修小心翼翼地喊道。
  李希言回过神:“说。”
  “其实有个疑点。”
  “什么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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