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老板娘孜孜不倦地推销新出的黑卡,附近只有我这一家是真的。她指着上面的字,天地银行,看见没,有这个才有效,不然在那边收不到。
应倪刚想说不用,陈桉就把卡接住了。老板娘见是个大款,紧接着又从柜子地下拿出一叠美元,喜滋滋地说:还有这,都捎上,出国旅游用最方便!
应倪:
拎着大袋小袋出了店门,陈桉打开后备箱,她站在一旁边幽幽地道:
保健品就是卖给你这种人的。
陈桉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语气淡淡:不是你说多买吗。
应倪无语地看向被塞了一大半的后备箱,也太多了,得烧到什么时候。
着什么急。陈桉关上后备箱,一本正经地道:跨境汇款不也需要时间。
应倪哑口无言。
上山的路比昨天要快。鸟叫声从紧闭的车窗清脆透进来,灌木垂下的树枝长长短短铺了一路,风一吹,和茅草一起连成了片。
守门的老头带着一副老花眼镜,抵了抵镜框后,隔着窗口虚眯着眼睛问:昨天来过?
应倪嗯一声。
老头也没再多问,在黑漆漆的小房子里转身,摸索半晌后,拿出一本登记册扔到桌上。
万年不变地重敲了两下,写名字。
应倪愣怔了一下,因为登记册不再是昨天泛黄卷边的那一本,是全新的。
圆珠笔被类似老式座机电话线一样的绳子拴在窗台前的钉子上,是多年前的白雪老式款,岁月使得外壳裂开好几条缝隙。
但并不耽误笔尖下顺畅流淌出字迹来。
应倪写好后递给站在一旁的陈桉。
老头见状道:写一个就够了。
应倪滞了半秒,拇指摁动顶端,笔尖缩了回去。将笔放下时却被人抽走了,咔嚓一声短促的脆响后,视线里,陈桉按着登记册下角,垂着眼一丝不苟地写字。
画面忽然和明德教室后门重合。
应倪忽地想起偶有一次经过,和余皎皎打闹间不小心撞到坐在最后一排人的肩膀,男生清瘦的手臂从桌面上滑落,水性笔在白色的卷子上划出一道很长的线条。
她本来是想道歉的,但注意力莫名被卷子上的字吸引。
感叹于平平无奇毫无存在感的人居然能写出如此一手让人惊艳的字来。
忙不迭回到座位拿出新买的漂亮本子,让其帮忙在扉页写下当时奉为精神食粮的句子
[如果爱,请深爱;如果不爱,请离开]
以及
[心里有座坟,住着未亡人]
其实她完全不记得那张脸,只是在看到陈桉的字迹后,模糊的面孔才逐渐显露五官。
不过有一点很清晰,在写完后,他眸光很深地看了她一眼。
应倪经常被男生偷看打量,每次遇到,都会恶狠狠地瞪回去。可能是他的眼睛看上很干净,也或许是对卷子上污迹的弥补,应倪拿起本子就走了。
现在回忆起来,陈桉的眼神大概率是觉得无语。
烧纸注意风,千万不要燃起来了。
老头提醒的声音拉回了应倪的思绪,视线随之落在即将被收走的登记册上。
两个名字并排而立,中间只隔了一个逗号的距离。新的本子,新的人名,似乎预兆着一个新的开始。
通往墓地的小径杂草丛生,陈桉走在前面,掰断支出挡住去路的枝叶。到了后,陈桉问她:需要自我介绍吗?
昨天擦拭过的墓碑上面又沾染了些碎叶泥土,应倪蹲着用指腹轻轻揩去,头也不回地道:不用。
昨天已经介绍过了。
陈桉站着看了她片刻,才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打火机在我包里。应倪说。
陈桉大马金刀地蹲下来,在塑料袋里翻找,老板有送。
应倪哦一声。
陈桉拿出来后捏在手里把玩。
应倪蹲半晌,只听见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咔嚓响,不见火苗,也没有烟雾散来。
回过头催促,烧啊。
陈桉拇指松开,橙黄带蓝的火苗蹿得消失了。
他走到应倪身旁问:以什么身份。
什么什么身份。应倪站起来。
陈桉说:别烧到我爸那儿去了。
应倪:
她从陈桉身旁走过,拿出放在书包夹层的纸巾,其实没必要现在擦,一会儿还要弄脏的。擦了很久,陈桉就那么有点懒散地站在她爸的照片前,不动声色地盯着她。
我爸知道我结婚了,昨天告诉他的。应倪将纸巾揉成一团捏住。
陈桉又问:那我也应该叫爸是吧?
应倪蹲下去,又去背包里拿其他东西,声音压得挺冷淡的,随便你。
陈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笑了下。
到底是没喊,怕把人惹炸毛。其实陈桉并不在乎这些称呼,只是想看看对面水淌到哪儿了,到了合适的位置,他好接应。
之后的时间,陈桉烧纸,应倪在旁边帮忙。被火烫得扭曲的空间安安静静的。
直到堆积在中间的纸钱因为氧气不够而燃烧不尽。
找根树枝来。陈桉说。
应倪撸起袖子去找,冬天干燥,落在地上的树枝基本都脆的,在往旁边的林子里走了很深后,才找到一根似被人专程带来又丢弃的竹竿。
她递过去的同时,伸开了另外一只手的五指,几颗玫红色的小果实躺在掌心。
陈桉是蹲着的,应倪的手掌抬得又高,他掀起眼皮只瞄到隐隐的红色。
什么?
好吃的,尝尝。应倪说着,捡起一颗往唇前递,刚触碰到就被啪的一下打在手腕上。
皮肤火辣辣的疼,果子也落了一地。
应倪气极:你疯了吗!
不能吃,有毒。陈桉说。
应倪心疼地捡起来,你才有毒,我爸以前给我摘过,刺莓,酸酸甜甜的。
刚捡起来,就又被夺走。
陈桉捻住一颗在指腹间旋转,再说一遍这是什么?
应倪一字一顿:刺、莓!
陈桉胳膊举高,应倪没他高,垫脚够不着,又蹦又跳地去呛,来来回回好几下,她围着陈桉转了一整圈。
累得气喘吁吁才把脚跟放下。
大冬天的哪有刺莓,这是蛇果。陈桉手一抬,干脆地扔进草丛里,想吃刺莓等明年入夏带你去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