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郁凉竹回应他一个极大的白眼,“快走啦,我外婆就在前面一点。”
初一的一场大雪,大地铺上一层白衣,雪后初霁。
白时拿出别在腰间的镰刀,将庄河坟前几棵长得过于高的草给砍掉。
郁凉竹抚摸上墓碑上的文字,嘴角挂着浅笑,“外婆,我来看你了。”
拉过白时楷,郁凉竹对庄河说,“我今天还给你带来一个人,他叫白时楷,是我不久后的丈夫哦。”
白时楷听见“丈夫”两个字,心漏跳一拍,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站好向庄河鞠上一躬,“外婆,您好。”
郁凉竹将篮子里的菜,一碗接着一碗地端出来,白时楷倒上米酒,放在墓碑前。
“楷楷,我和你说,”郁凉竹摆好外婆喜欢的菜,“我外婆年轻的时候,可是一个大美人哦。”
“那当然,”白时楷看着郁凉竹说,“阿姨和郁郁都长得这么好看,外婆肯定差不了。”
郁凉竹垂头微笑,抬眼时眼角有了泪花,她看着墓碑上的短短十行字,记载得却是庄河七十二年的人生。
她拿出袋子里的纸钱,白时楷上前用打火机点燃几张,放在地面上,郁凉竹往里添纸钱,火逐渐变大,香灰向上盘旋,郁凉竹哽咽地说,“可是我外婆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白时楷凑近,握住她的手。
“外婆有一把巧手,在她们那个年代,还是很吃香的。”郁凉竹轻轻地说,白时楷静静地听。
“但我的外公是个极其的大男子主义,他不允许外婆比他优秀。在生下我小姨后,将外婆的所有工具都砸毁,然后毅然决然地离开家出去谋生。当时我妈也就才两岁,外婆月子都没做稳,就不得不下床照顾两个孩子。
天不遂人愿,外公在出门打工的第二个月,发生了意外。工厂怕担责,塞了一些钱遣退了他。外婆又要照顾瘫病在床的外公,忍受丈夫的暴脾气和辱骂,又要照顾两个孩子。她年老时和我说,那是她一辈子最难熬的时日,她差点就活不下去。”
郁凉竹吸吸鼻子,山上的风有些大了,她的眼睛越来越热,香灰靠近她,却又害怕烫着她,不断在她身边徘徊。
“好在外婆够乐观坚强,她觉得这些都是上天对她的考验。三年过去,外公的病能出院,孩子也大了点,外婆以为苦日子终于过去。
但外公那一辈子的男人都看不起自己的妻子,他会将双腿残废,大小便禁失的怨恨、憋屈和羞愤都撒在外婆身上。而那个年代离婚的女子都很丢脸,外婆忍了一年又一年。直到我小姨考上大学,外公给她办升学宴,却因为喝得太多,逝世了。
外婆,我妈,小姨都不难过,反而觉得一家四口都一种解脱了。
我外婆心里是记恨外公的,所以打死不和他合葬。这片地是她自己选的,说可以看得远,能看见我们活着的人。遇到危险时保护我们。”
白时楷拥住她,替她挡住风口。
“在我印象中,外婆是个总将笑挂在嘴边的人,她总说人生最多最多三万六多天,没有必要被痛苦困住。人只有尝过酸甜苦辣味道后,才会活得更加通透。但过于清醒的人,是会痛苦的。
所以,唯有半醉半醒,才能是人生最佳的状态。
在我爸爸和哥哥刚过世的那段时间,妈妈没功夫管我,是外婆耐心地照顾我;当妈妈情绪不太稳定责骂我的时候,是外婆挡在我面前安抚我。
外婆,是我童年月亮一般的存在。她不明媚,却足够照亮她身边任何一个人前进的路。
她教会我忍耐不是懦弱,而是蓄力和不在乎。对人也不必要怀有太多的感情,因为你不知道下一刻,对方会不会伤你的心。一直到我读小学之前,都是外婆在带我,培养我的三观。”
白时楷抱紧她,“我永远不会伤你的心。”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郁凉竹说,“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白时楷抚去她的泪,郑重地对看着庄河的照片,说,“外婆,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用尽全力保护郁郁,让她幸福快乐。”
一片纸灰落在他的脚边,仿佛是庄河对他的认可。
郁凉竹握紧白时楷的手,两人的目光都落在墓碑上,“外婆听见你的誓言了,你要做到哦。我可是外婆的宝贝呢。”
“嗯,我一定会代替外婆,守卫好她的宝贝的。”
两人起身站好,给庄河虔诚地鞠上三躬。白时楷点燃鞭炮,郁凉竹对她说,“外婆,记得多收钱哦!一定要过得开心。”
风轻柔吻过,郁凉竹知道,她的外婆一定听得到。
将庄河最爱的米酒,倒给她喝。
“外婆,下次再来看你。再见啦。”
白时楷也向她道再见,纸钱的火已经被两人熄灭。
阳光照在外婆的照片上,镀上一层柔光,她的目光永远慈蔼地望向远方,那里有她年轻时的梦想,和她爱的孙女。她的笑容永远和煦。
两人下山时,正面遇上黄敏,郁凉竹本来想绕过去的,但黄敏正面朝她走来,对她笑道,“阿竹,来看你外婆啊?”
郁凉竹淡淡地点下头,“嗯。”说完就牵住白时楷的手要走。
“哟,这位是,”黄敏看见两人紧握的手,之前就听说郁凉竹带了个男朋友回来,今天一见,小伙子的面貌确实不凡,“阿竹,你眼光好啊,小伙子长得真俊。”
白时楷笑笑,“谢谢阿姨夸赞。”
“呦,嘴也甜呐,”黄敏问白时楷,“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啊?听口音不想我们湘南的。”
“哦,我是……”白时楷正要回答,被郁凉竹打断,“李婶,没事我们就先下去了,我家里人还等我俩吃饭。”
“哦,好好,你们下去吧。”黄敏给他们让路。
白时楷觉得郁凉竹对那位阿姨的态度不对劲,问,“她是谁?”
郁凉竹向后瞄一眼,“李伦他妈。”
白时楷听见这名字一愣,“长得不像啊。”
郁凉竹笑,“别管那么多。快下山吧,家里人还等咱们吃饭呢。”
“好。”
正往前走的黄敏,在一个拐角处微斜地看向两人,神色晦明。
就像冬天的太阳,看似充满暖意,实则毫无温度。
第48章 和年少喜欢的人在一起。
我爱你看向我时的每一个眼神。————郁郁恋爱回忆录》
正月十一日晚, 广阳。
郁凉竹瞧着镜面中的自己,眉头紧皱。
抽出一张纸,擦掉嘴上的口红, 再试另外一只口红颜色。
“啧,怎么感觉还是太艳了?”郁凉竹叹口气,继续擦掉。
靠在门边上的白时楷轻笑出声,郁凉竹扭头看过去,眼里浮现出惊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起身将手里的纸团扔到垃圾桶, 白时楷已经迈步走进来,从背后弓腰拥住她。
郁凉竹烦躁的情绪被瞬间熨平,从镜子里问他,“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我一大跳。”
“刚回来。”白时楷亲亲她的耳廓, “在试明天的妆?”
“嗯。”郁凉竹转身, 昂头看他,“你觉得我这个妆怎么样?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