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低垂着眉眼的沐泠风渐渐和记忆中那抹身影重合,许是刚刚见到了鸢尾护身符,他莫名开始心慌。
  他第一次遇见棠梨时,也是这样一个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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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主动寻找
  那时他还是只幼猫,并未化形,因为跟其他猛禽抢食,被那猛禽生生咬断了半个头,他拖着自己半边头,拼命地躲藏着。
  雨水加速了他的伤口的腐烂,他一瘸一拐地躲到了一个山洞里面,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他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失去温度,身上的剧痛渐渐麻木。
  他可能会悄无声息地死了,没有任何人知晓,就像森林里任何一个动物一样,他没办法变强,没办法报仇,而嚣张地夺走他的一切的人,也会过得越来越好。
  与之相比,空无一物的腹部也似乎没那么疼了,他到底是为什么,要为了那点食物把自己弄成这样?
  可能是他太饿了,饿得发疯,让他忘了,他只是只如此弱小的妖兽。
  在妖界的原始森林,弱小就是原罪,他太没用了,活该死在这里。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濒死的感觉,他似乎出了幻觉。
  他看到一个少年人走来,那少年左右看了看,冰凉的雨水打湿了他纯白的衣服,让他一瑟缩,他抱着肩膀微微颤抖着,终于,他发现了这处山洞,似乎有些欣喜,朝他这边走来。
  他也得以看清那人的容貌惊为天人,一眼万年。
  他眼尾微微下垂,秀眉轻蹙,雨水顺着他干净流畅的脸颊流下,眉间一点红,仿佛在森林里迷失了路途的白兔,那样灵动、无暇,蕴含着整片森林的无限生机。
  之后他视线模糊,失去了意识,但那次雨夜初见,足够他惊鸿一瞥。
  雨水滴进眼中,沐泠风上眼睑颤了颤,他仰面,仔细观察着雾九冽面上细微的变化。
  你喜欢?那拿这个东西换西城的债务,你换不换?
  雾九冽回过神,直直地盯着沐泠风,他抬起胳膊抹了抹额头的雨水,扶着地站了起来,雨水打湿的土地有些黏,他一只脚陷入泥里,踉跄了一下。
  他想伸手去扶,又觉得自己手脏,就在身上蹭了几下,可刚要伸出手去扶沐泠风,就猛地意识到
  他居然会觉得天玑像棠梨,还心软了。
  他的手顿在了半空,眼神凝结,薄唇微张。
  就在雾九冽犹豫的这个空挡,沐泠风自己站了起来:你自己决定。
  他低着头说完,没再多留,带着满身的污泥,转身走进了黑暗中。
  他深一步浅一步踩进泥泞里,低头拧了拧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没干,倒是手上的泥蹭到了上面。
  有些失望。
  他以为,能做未来的六界共主的人,应该是第一任天清宫宫主那样心系苍生,宽厚仁爱,纵然拥有无上法力却不恃强而骄的人。
  纵身处魔界,却不做魔事。
  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
  这样的人,怎能统治六界,又怎能让他甘心做配角?
  西城万家灯火连天,金迷纸醉,雾九冽待得久了,自是不会知道东城是什么样的生活。
  沐泠风走后,雾九冽站在雨中,将手中的护身符用法术包裹起来,半分都没有淋湿,他定定地站在原地盯着沐泠风走了的地方,许久未动。
  雨水顺着他乌黑的头发滴落,他睫毛被雨水打地颤了颤,低头看着手中的护身符,上面画着简笔的鸢尾花。
  他喜欢雨天,尤其是雨夜。
  因为他第一次遇到棠梨的时候,就是在雨夜,而那夜带给他的欣喜,足以抵过浑身的剧痛,腐烂的恐惧。
  可现在,他居然觉得,不断垂落的雨滴有些烦。
  从那天之后,东城的巨额债务好像被遗忘了一样,再也没有被提起过,一向乌烟瘴气的东城都有了些许人界的模样,安宁得不像话。
  故意露出鸢尾护身符,沐泠风也只是试探,不过至少让他确认了一点。
  雾九冽是真的。
  很喜欢他。
  .
  东城,藏厄街。
  一胡须飘飘的老魔与一青年魔对坐,他们面色不甚明亮,有如蒙着一层雾般阴气沉沉,良久,两人对视了一眼。
  年长者坐在了圆桌旁,面上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跟东城的贸易往来一直都是我们在做,这位大人可能耐,一上来便夺我们生计。
  闻言少年人怒从心上起,翻了个白眼,吊梢眼更显刻薄:人家都能说服高恪那个老顽固放出炼器室珍藏的剑,自然不在乎西城那点东西。
  大势所趋,我们已经对东城来说可有可无了,东城跟西城不一样,这里绝对不会留没用的人,那么多人盯着藏厄街,我们做的那事要是被揭出来,不管上边什么态度,演武场那个老东西肯定第一个落井下石。
  老者理智地分析着他们他们当下的处境,每听一句,青年魔面色就沉下去一分,待良久的沉默过后,他手中的茶杯早已变了型。
  魔界形势风云变幻,在东城,若没些审时度势本事,早就站不住脚了。
  虽说让人难以接受,但事实如此。
  青年有些失魂落魄:那怎么办难不成,还要过回之前的日子吗?
  似是想起了极为可怕和让他不适的东西,青年眼瞳空洞,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老人摆了摆手,似是对他的不镇定颇有些不满:但是你别忘了,眼下可是仙魔大战时期,仙族虽然这次没成功,但一直蠢蠢欲动,换句话说,上面那位愁这个还来不及,可没那么多精力去管东城的事,不管是我们,还是那位大人。
  还有,你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摸爬滚打的散魔了,不要过去让影响你的判断。
  是,我一时着急。青年长长吐出一口气,紧绷的面容放松下来,刚才的惊慌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狠戾,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上面看到我们的价值,不如趁现在大权还握在我们手里
  话已至此,两人对视一眼,缓缓点头,都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
  这几天沐泠风依旧闲不下来,东城暗潮涌动,他迫切地需要知道关于东城更多的事。
  他独身前往了殁寒牢。
  殁寒牢的墙壁是玻璃质地,它通体泛着莹白光芒,全然不似一座牢房,也与破败的东城格格不入。
  若真说起来,殁寒牢当属六界第二黑牢,其恶心与黑暗程度仅次于鬼界地狱。
  甫一进去,那股湿寒之气,腐肉之气就扑面而来,沐泠风捂了捂鼻子,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本能不适。
  一路走来,两边除了默不作声的麻木之人,就是崩溃呐喊的人,或是失心疯一般,发出大笑。
  这座监牢本质上是为了折磨惩戒,而非取他们的性命,经年累月,这里的魔疯了一个又一个。
  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生的希望。
  沐泠风沿着湿冷的冰质台阶下了数层,直到到了最底层,那有一处圆形看台,他走出看台,站在上方俯身看下去,下面极为空旷,圆形的地底空间被分成了几处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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