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那双深灰色的眼睛正深深凝视着他。
  男人将他搂紧了——为什么非要自己过来?就算他不过来,冉叶也会被活着送到他的面前——但这些问题,危南楼统统没有问,他轻声道:
  “想问的问题,都已经得到了答案?”
  “……嗯,算是吧。”
  陆酒望着这张最为熟悉不过的面孔,喃喃。
  危南楼与他对视片刻,微微眯起眼。
  但没问什么,而是将他拦腰抱起,转身向马走去。
  两旁的小镇居民眼巴巴地围观着他们,他们猜到了这个陌生又英俊的男人的身份,但对他,已经没了先前的愤怒,唯有敬畏和感激。
  忽然,有什么更吸引他们的东西出现了,他们转头看向海的方向,喊声再一次变得愤怒起来。
  “那个鸟族叛徒来了!”
  “把他抓去审判所!”
  “不,直接把他拉去刑场,砍他的头!”
  在陆酒和危南楼的身后,被揍到鼻青脸肿的冉叶被两个强壮的水生族兽人拖上岸。
  只是,他们两人都没有再回头去看。
  危南楼将陆酒抱上马背,随后自己也翻身上来,坐到了陆酒的身后。
  他牵起缰绳,驭马离开这里。
  ……
  很快,小镇居民愤怒的吼声就远去了。
  喧闹远去,海风远去。
  四周逐渐安静下来,唯有马蹄踩在路面上,发出嘚嘚声。
  “……刚刚出现在天上的那个东西,叫做‘天幕’,”陆酒冷不丁开口,“它的使用说明上是这么写的。”
  【天幕:能够开启五分钟,可以将使用者所处情景实时播放在指定空域。拍摄角度、投放空域均由使用者指定。】
  男人坐在他的身后,一手牵缰绳,一手轻轻搂着他的腰。
  陆酒沉默了几秒钟,问:“我刚刚说的每一个字,你都听到了吗?”
  危南楼安静片刻。
  “听到了。”
  “快穿局,这三个字能听到吗?”
  没有回答。
  陆酒侧过脸。
  危南楼又静了片刻,这次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离开你,回到都城之后,我做过一个短暂的梦。”
  “那个梦里有你我,你喊我贺麟。我想,这应该就是你提到过的那种梦?”
  陆酒顿住。
  危南楼语调很平静:“梦里,我们在一起审讯一个名为金岚的人。他说过一些话,但张幕和赵陆山,似乎无法听全。”
  这个男人清楚报出了那两个人的名字。
  陆酒垂下了眼睫。
  ……“那两人无法听全”。
  所以,这就是答案了。
  “酒酒,我听得到。”
  他一直,都听得到。
  男人的嗓音很低,很轻,近在咫尺,近乎耳语。
  就仿佛,此刻正有一只无形的耳朵,在他们周围的某一个角落,悄悄窃听他们的对话。
  “——但你的反应告诉我,我似乎不该听到。所以,你来自于哪里,是什么人,我又为什么能听见?”
  “我能感觉到一些东西。但就像你有一些事无法告诉我一样,直觉告诉我,为了你的安全,我感觉到的那些东西,或许也暂时不该告诉你。”
  陆酒缓缓收紧双手。
  “生我的气吗?”
  陆酒沉默良久,摇了摇头。
  他也有许多秘密。
  最开始,是觉得没必要对这个男人说。
  后来,是想说,但又不敢说。
  在第一个世界里,111曾问过他,如果柏匀察觉到了什么,这个男人不会好奇吗?
  而他也曾问111,觉得那里的夜景好看吗?
  111说,好看。
  “那你会走出这栋别墅,去外面看吗?”
  “现在?现在不会,现在外面太冷了。”
  是,那时候外面太冷,也太黑了。
  各种不定因素充斥在周围,那索性就保持在那样的安全距离,静静地欣赏景色不好吗?
  没必要戳破,也没必要踏出去。
  可现在……
  陆酒覆住危南楼环在他腰间的那只手,缓缓吐出一口气,直视向前方。
  现在,他想踏出去了。
  是时候,该走出这黑夜,迎接旭日了。
  *
  在经历了十多天的混乱之后,整个帝国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安定下来。
  大公爵死在了一场冲突中,他手下的那些士兵群龙无首,节节溃败,很快就放下武器,集体投降。
  被冉叶按插在各地闹事的人全都被抓了出来。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近日来袭击兽人的,竟然是他们的同胞。
  怒火被掀起,整个帝国都沉浸在声讨之中。
  冉叶和那些兽人被拉上了断头台,死的那天,围观刑场的人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刀刃落下,头颅掉落。
  行刑者愕然地看着从冉叶身体里飘出来的神秘黑色丝带,周围呐喊的人群却没有一人注意到。
  彼时,陆酒在高台上,拿着望远镜,看到了这一幕。
  待那黑色的丝带在空中消失,他放下望远镜,转身离开。
  ……
  胥宁死在了病床上。
  所有人都以为危南楼就要坐上王座,这个王朝就要彻底改姓了,时至今日,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或许由这位来做帝王,才是最好的。
  出人意料的是,危南楼转身就带着陆酒离开了,而坐上王座的,是胥音。
  离开都城的那天,这个半兽人少年来见了他们。
  他依旧笑嘻嘻的,即使身负重任,似乎也并不胆怯。
  他说:“以后一定还会有需要舅舅来帮我的时候,希望到时候舅舅不要嫌弃我。”
  危南楼对此没说什么,陆酒坐在马车里,望着车外的少年,倒是还有什么话想说。
  胥音仿佛能听到他的心声,抢先一步,笑着道:“哥哥,我知道。”
  陆酒挑起眉梢。
  “舅舅从来都对王位没有兴趣,”胥音意有所指,“只可惜,弟弟一直都想不明白。”
  ……陆酒呵笑了声。
  得,看来,这小子以后应该也用不着危南楼帮什么忙。
  ……
  这次去封地的路上,他们走得很慢,走了足足一个月。
  危南楼陪他将上一次没来得及仔细观光的城镇全部逛了一遍,他们就像是一对退休后的年老伴侣,悠闲自在地吃喝玩乐。
  抵达封地时,陆酒的肚子已经微微有点鼓起来了。
  正如危南楼所说,他的公国临海,在北面的海岸线边,他给陆酒建造了一座巨大的水上乐园。
  这座乐园早已引得无数路人惊叹。
  陆酒欢快地钻进这里头,摆着鱼尾玩了三天三夜,睡都睡在那里面,在公爵大人终于忍不住亲自前来“捉妻”时,下令将这座乐园开放。
  于是,公国的百姓们蜂拥而来。
  ……
  陆酒的孕期,总体还算平稳。
  除了最开始那阵经常泛起热潮,后来就没什么扰人的反应了。
  而公爵大人嘛,最开始表现得有些生疏——他会经常盯着陆酒鼓起来的肚子瞧,会时不时就叫医生来检查陆酒的身体,确认他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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