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不过……总归是要走的。
  因为这个男人在那里,他想走向他。
  陆酒蓦地停住思绪。
  片刻后,无声地笑了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对这个男人,好像已经变得很坚定了。
  ……
  马车车轮轱辘轱辘碾过路面。
  深夜的人鱼镇,不论大路还是小路都很安静,从小镇中心散开的人群还没这么快回到家。
  陆酒一路胡思乱想,马车最终停在了沙滩的边缘。
  再往前去,车轮就会陷进沙子里了。
  停下来后,危南楼一时没有动,陆酒也没有动。
  隔着一块帘布,他们安静地坐在那儿,就好像心照不宣地在一起听海边的晚风。
  最终,是危南楼先开的口。
  “明天什么时候能见面?”
  “……等我去找你。”
  月光将男人的身影打在帘布上。
  危南楼好像侧过了脸。
  “可以由我去找你吗?”
  “……只要你找得到。”
  这个男人笑了一下。
  陆酒不知道他这意思是“会”还是“不会”。
  他觉得自己也该说点什么给今晚打上句号,可说点什么呢?
  想起刚才的胡思乱想,他下意识地问:“诶,为什么他们都能认出我是人鱼?”
  这个问题着实困扰了他一会儿。
  那骗子百晓生好歹还是看了他的脸才认出来的,可刚刚的庆典上,他可是戴着面具的,那苏南子爵怎么还能看出来?
  到底是什么暴露了他?
  危南楼好像歪了下脑袋。
  帘布被掀开,一只手递进来,手掌朝上,指节修长。
  “你不知道?”
  “……”陆酒忍住体内的热意,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他被带下马车。
  “知道就不会问你了,卖什么关子?”他小声抱怨着。
  危南楼脸上的面具已经被摘下,男人相貌英俊,眉目沉静,低垂眼睫注视着他,轻轻笑了笑。
  那是一抹……陆酒无法形容的笑容。
  有些戏谑,有些意味深长。
  他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很诡异的预感,立刻道:“算了,你别说——”
  “因为你很美。”
  陆酒的话掐断在了喉咙里。
  “美是一种氛围,有时候即使不用看到脸也能感知到。”
  危南楼抬起手,轻轻摘掉了他的面具。
  陆酒漂亮的眼睛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月光下,这双眼睛里充斥着茫然。
  面具的绳带勾在危南楼的手指上,他以指腹轻抚过陆酒左眼下方的那一粒小痣。
  “对这件事毫无认知?”
  “…………我、我是男的!”陆酒震惊地涨红了脸,“哪个男的会认为、会觉得自己‘很美’?!”
  操,他竟然结巴了。
  危南楼笑意更深。
  “美和性别无关。陆酒——”
  陆酒一把推开这家伙,转身跑走了!
  ……早知道就不问了,啊啊啊啊什么鬼,他真的要疯了!
  本来就已经躁动的身体好像被投下了一把火,跑进礁石滩里脱下衣服时,陆酒就着月光看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粉红色的。
  他骂着脏话,顶着远处男人的视线,头也不回地爬上礁石,跃入大海!
  *
  危南楼是什么时候离开沙滩的,陆酒不知道。
  他钻进海里之后就是一顿狂游,压根没有浮到海面上去看过。
  他不断摆动鱼尾,在高速游动中利用冰凉的水流冲刷自己燥热的身体,游了大半夜,才勉强将体温给降下去。
  然后累得两眼一闭,捂着自己的肚子,就呼呼大睡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吆喝声从水面上传来,隔着海水朦胧传进耳朵里。
  陆酒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睁开眼。
  上方,光晕晃动着。
  啊,天已经亮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身体好像舒服多了。
  但又好像……很没力气。
  陆酒晕晕乎乎的,已经分不清自己这到底是好点了还是更差了,过了半晌,才摆动一下鱼尾,往上浮去。
  他破出水面。
  渔船一般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开出去了,此刻刚好是他们回来的时候。
  大大小小的船只停靠在岸边,渔民们在船上收拾渔具,整理收获。
  陆酒在水中浮动着,睡意朦胧地望着这朝气蓬勃的画面,目光扫过一艘大渔船时……猛地顿住。
  嗯?
  他眨了眨眼,一个激灵。
  ……怎么好像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影子??
  他赶紧向这艘大渔船偷偷摸摸游近了一点,仰着头仔细一看,张开了嘴。
  ……甲板上那穿着一身白色衬衣,人高马大的身影不是……
  船上那人也注意到他,手臂一搭,靠在了围栏上。
  这家伙正在开一个海蚌。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把小刀,开蚌的动作干脆利落又优雅从容,三两下间,就从蚌肉里取出了一颗珍珠。
  随后,男人轻轻一抛,那颗珍珠在晨光下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向陆酒。
  陆酒连忙伸出双手接住。
  带着一点粉色的稀有色珍珠落在了他湿漉漉的手心里,他心脏扑通扑通跳着,抬起头,再次看向男人。
  “……干嘛给我这个?”他小声喊。
  海风吹乱了男人的黑发。
  他背着光,靠在栏杆上,身姿潇洒不羁。
  “想着早点来见你,结果来太早了,就跟他们一起出了趟海,捕了不少东西回来。看到这些海蚌的时候想到了你,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陆酒沉下去,只在海面上露出了半张脸。
  他咕噜噜吐起泡泡。
  “现在,”男人对他笑,“现在,我应该也算是水手了?”
  咕噜噜,咕噜噜。
  真要命。
  这家伙怎么这么帅了?
  “啊,有人鱼!”
  不知哪条船上有人发现了陆酒,大声喊道。
  在数道目光聚集过来的那一刻,危南楼跃过船栏,跳了下来。
  惊呼声四起,人们的注意力瞬间被他吸引走,而陆酒立马摆动鱼尾,转身向远处游去。
  危南楼落入海中,紧随其后。
  他们一前一后游到了那座初遇的无人礁石岛上,陆酒爬上岸,站起身,鱼尾化作的双腿软弱无力。
  他浑身洒着水珠,踉跄地往上跑,被石子绊倒时,一根手臂搂过他,两人一起跌倒在地上。
  陆酒忍不住笑了出来,危南楼也在笑。
  他们在地上滚了两圈,陆酒的背压在了地上,危南楼则撑在他的上方。
  水珠从危南楼的黑发上滴落下来,砸在陆酒的脸颊上,与他脸上的水珠融为一体,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他们气喘吁吁,阳光将水珠照射得璀璨,也将他们勾勒出一层金光。
  对视片刻,危南楼低下头,一言不发地吻上他的唇。
  陆酒也再忍不住了,用力环住了危南楼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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