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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卢玖儿眨着眼,瞥着他问:“那敢问戚大少爷,在此中又出了多少力气呢?”既然事情始末掌握得如此明晰,这公子爷不可能只是因为太闲了八卦一下而已吧。
  戚家盛闲闲仰首自酌一口,道:“只许他人算计我,就不许我自保吗?”
  “仅仅是自保吗?”卢玖儿嘻嘻一笑,小手指着他鼻子笑,“戚大少爷何时变得如此仁善了?”原本就是只一肚子坏水的狐狸。
  戚家盛痞痞一哼,不再多说。
  卢玖儿转念一想,问:“那天有福是跟踪去的书肆?”虽是问句,语气却肯定。
  “嗯哼。”戚家盛用鼻子应了。
  “那二姨奶奶到底还想对夫子做什么?”
  戚家盛歪头一笑。“欧阳斋毕竟是有功名在身的大儒,只是适逢落泊才让老五有幸邀请至此。老二对于欧阳斋可不敢得罪,但却可以力捧。”
  力棒?“什么意思?”
  “估摸再过些许日子,欧阳斋的名号便会传遍大城上流阶层,届时一德书院的院首便会亲自上门拜访吧。”戚家盛闲适地用右手摩挲着微尖的下巴。
  “一德书院?”卢玖儿眉头轻皱,盯着他看。
  这妮子的目光,是在怀疑他吗?恁大胆。
  戚家盛笑哼道:“你忘记了老二的儿子戚博裕也在书院傍读吗?这些俗事,哪里用得着我亲自出马。你也太小瞧我了。”
  “如果院首亲临盛邀,想必夫子会答应的吧。”卢玖儿呢喃。
  毕竟戚府宅内明争暗斗不断,要是有更好的去处,夫子必定是不愿再待在这是非之地,免得沾染浮华尘灰的。
  戚家盛看她的神色,笑而不语,只随手将另一碟甜而不腻的枣糕推至她面前。卢玖儿沉吟不意间,自然地伸手取了,边吃边思索。
  “今天田庄的月供是卢庄管亲自监送的。”戚家盛忽尔凉凉地扔出一句话。
  “阿爹来了?”卢玖儿果然似是被乍醒般,“那他人呢?”
  “我们聊了许久,因他还得赶着回庄里,用过午餐便走了。”
  卢玖儿皱眉不展。“你们聊了许久?”他们俩有什么好聊的,既然远道而来,不是应该过来找女儿好好聚下话,互诉一下思念挂怀之情什么的吗?
  “能不能别像你家的鸟儿那般学舌?”戚家盛知道鹩哥的事情,不由得打趣她道。
  卢玖儿笑不出来,正色道:“戚宅的浊水,我们避之唯恐不及。”
  这种情况下,她不由得乱七八糟地想,这大少爷是不是趁着她和爹没见着面,人又在戚宅里,所以特意蒙骗了爹什么,用以换取他的助力。
  戚家盛闻此哈哈大笑,笑得趴在石桌上抚额,仿佛就要喘不过气来。
  “你笑什么?”卢玖儿不悦。
  残阳最后一缕光奋力绽射,映得漫天浮云红艳无边。
  “你们早就在浊水之中了,还能避到哪里去?”
  石亭里的两人或趴或坐,渊眸对上杏眼,少年与女孩皆如蒙上诡异的血色般。
  “不管你愿或不愿,这世上俗人皆如江流行舟,要么随波逐流,要么砥砺前行。你可以不屑去算计谋划,但要提防他人暗算谋害,倘若没有足够的能力和筹划,又如何能守得住寄望的那一方宁静?”
  戚家盛眉眼弯弯,唇弧微翘,却满是讽刺。微风拂起他几缕黑发,如黑羽伸展张扬,散发冷酷的气息。
  “本少爷避无可避的迁城,归闲田庄的变故,戚博文的暗杀,正在进行针对欧阳夫子的谋算,还有暗地里未知的无数只黑手……只要你我待在戚宅,便避不开那些肮脏。难道,要继续视而不见,如掩耳盗铃般继续过活,直至有一天,将小命也被谋害终了,方才算完?”
  不意间侧首,睨见小姑娘沉凝的神色,眉眼染上了丝微哀戚,戚家盛不意间张扬的气场缓缓收敛起来,伸出手掌轻拍那丫髻前额,如安抚小猫小狗般。
  “你爹在戚宅这么些年,现下能担任庄管之位,也并非真的是俗事皆不沾身。不然,今天归闲田庄的负责人便不会是他。凡事皆是进得去,方出得来。你爹并非表面那样轴,真正是心思玲珑,以暇掩瑜。”
  卢玖儿闻言,横眉冷对,用目光剐他。戚家盛轻笑。
  “我搬到大城时日不多,在戚宅没有任何根底,你以为我是如何能短时间内铺设耳目的?”
  他的意思是……
  “阿爹?”卢玖儿张口结舌。
  她到底听见了什么?他的意思是、他的意思是,阿爹早就站队了?也就是,她并非自认为的凡事不沾身的世外中立之人,而是不知不觉间已归属了大少爷派别?
  “后知后觉,真枉费了一副好头脑。”戚家盛自石桌的另一侧拎出袋包袱,递给卢玖儿。“这是卢庄管给你的。”
  “哦。”卢玖儿接过,神情还是有点呆滞。
  戚家盛再另外变出一方锦盒,推到她面前。“这是你在书肆盯了许久的花笺纸。”随即叹喟一声,道,“果然还是小女孩,喜欢这些中看不中用的物什。”
  卢玖儿脑袋一时未转过弯来。戚家盛见天色已暗,便站起来要走了。临行前转身,似笑非笑地睇着她,意味深长。
  “想想以往,想想当下,也想想以后。”
  “早点觉悟吧,阿玖。”
  第三卷 少年吟
  第29章 一 写手志的卢玖儿(上)
  大大的一个灰色包袱,对于小女孩来说,死沉死沉的。
  早在晚饭过后,夏满便不见了人影。这似乎已经成了惯例。这下,连唯一一能帮忙搭个手的人都没有。
  卢玖儿认命地自食其力,藉着右肩力度扛着包袱,不敢论形象气质,只能顾及挪动蹒跚的脚步回房。
  只是一路上,少不免在心里怨怪戚家盛起来。
  刚才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莫名地被搞乱了思绪。这下独自一人,凉风吹过,头脑便清晰过来了。
  腹黑的戚家盛,怕是在给她摆迷魂阵吧。手段都使到她身上来了,尽挑好捏的柿子来捏不是。
  卢玖儿记得可清楚呢,当时阿爹有一句话说得是真真切切的:
  “进了戚府大宅后,伺候的是欧阳夫子,干的是戚家的活,吃的是戚家的粮,领的是戚家的钱。这恩典是五姨奶奶给的,但戚府的掌权的是戚老爷,而戚家人永远是宅里的主人……”
  阿爹不会去做“站队”的事情,但在没有直接损害到别人利益的前提下,替戚家人办事那是本份,也是谋生的技巧。
  只是,戚家盛今天为什么会来一遭?
  是想拉拢她替他办事,还是怕她被别人牵扯进去当了枪使?又抑或是……
  眼见着戚家盛给的那方锦盒装载的花笺纸,她伸出手取了过来。甫一打开,便有淡淡花香传至,确是雅致得很。只是,当时她在书肆里只因为着要听评书说事,才扮作挑选地停留良久,并非真的肖想这中看不中用的物什呀。
  想想以往,想想当下,也想想以后……
  戚家盛的最后一句话,卢玖儿倒是听进心窝里去了,不断在耳边反覆缠绕回响着。
  她叹喟一声,将锦盒合上,也将花香关在盒内,不让其有机会迷惑清明的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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