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林宛宁怔了一下,那里,好像是拿笔才能磨出来茧子的地方吧?
  他拿笔了?
  他在写字?
  林宛宁眼中闪过一抹亮色,这时,却从秦啸口中听到了另外一个十分炸裂的消息。
  “老韩说,咱家的基地被人举报了。”
  林宛宁的手一滞,浑身的血都像是凉了一半。
  她急急问道:“为啥举报,怎么回事?”
  秦啸掀了掀眼皮,声音冷的像冰:“还能为啥,眼瞅着有收成了,眼红呗。”
  林宛宁又气又担心,她上辈子看过不少传记新闻类的文字,深知这年代的举报有多大威力,搞不好,是可以把人毁了的。
  可她瞧着秦啸却是气定神闲,一副看淡了生死的样子。
  “理由呢?举报总得有理由吧?”
  “老韩说,举报的人给县里写信,说基地没有经营资格,还涉嫌搞封建复辟。”
  秦啸冷笑着道,他这些年采山遇到过不少事,头一回见到这么无耻的理由。
  林宛宁眉头一蹙,没太明白他后半句话的意思。
  “我们家的老宅子当年确实是被封过,虽然是地主成分的私产,但是当年并未充公,所以现在还是私人的,举报的人着重强调了老子的成分,说我在老宅子里大规模制药不合规矩,同为农民,却占有那么大面积的宅基地,所以现在就连招人干活都得偷偷摸摸的来,老韩说,搞不好,就会被扣上个地主招长工的帽子,虽然现在不是那个年代了,但还是要小心些。”
  秦啸见林宛宁一脸的忧心忡忡,宽慰道:“不是什么大事,别太放在心上。”
  “那上面的领导怎么批复的,打听到了吗?”
  “自然不会搭理。”
  秦啸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一声声脆响中,不紧不慢道:“在这乡下混日子不同于你们城里,出了大院门大家各忙各的,这镇上到县上就这么大点地方,哪哪都是熟人,你赚几个子儿,当官的都门清,该花的时候,一分钱都不能省。”
  林宛宁顿时明白了秦啸话中的含义。
  适才的紧张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气。
  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又是七十年代,营商环境,就算是放到几十年后,也不及大城市的一半正规。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乡下,没有高楼大厦,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却也从来不是净土桃花源。
  好在秦啸浸润社会多年,也算半个“老油条”,这里头的门门道道,他比她这个外来户更清楚。
  放心归放心,林宛宁却做不到甘心。
  “一点小事,看把你吓得。”
  秦啸云淡风轻,看着林宛宁心神不宁的样子,冷不嗤嗤的笑着起身,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
  “小事吗?”
  林宛宁低着头,扒拉了一下碗中金黄诱人的蛋花,突然没了胃口。
  第58章 真是苍天无眼,小人当道啊!
  初夏的傍晚, 乡下湛蓝的天空被晚霞染红了一半,风里流淌着一股清新温凉的草树味道,混合着家家户户院里飘出来的阵阵炊烟和饭香, 林宛宁走在路上,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她带着钱袋子, 还有一把算盘,正准备赶去老宅, 给今天来家里干活的乡亲结算工资。
  第一波收成眼看着顺顺利利的快要接近尾声了, 林宛宁正盘算着怎么将新下的药好好谋个销路, 想着想着,连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林宛宁?”
  她正开心, 一道冷冽的男声突然传来, 高大的人影从乡间小道上冷不丁的冒出,林宛宁被惊得差点吓掉了手里的算盘。
  定睛一看,是张熟悉的面孔——贺徵。
  个把月没见,他似乎晒黑了不少, 身材也比以前更加健硕魁梧了些。
  一瞅就是没少干活。
  贺徵扛着一把锄头, 似笑非笑的拦住了她的去路。
  “姑娘家的, 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出门?”
  他抹了一把汗,英气的眉目因为出汗太多被沙的快要睁不开眼。
  “我去我自己家。”
  林宛宁倒也不避讳,坦荡道:“我都成家的人了,哪儿是什么小姑娘。”
  她才不怕呢。
  “奥, 忘了。”
  贺徵不冷不热的一张脸上, 平静的毫无波澜, 只有那双眸子的目光,始终落在林宛宁的身上不肯移开。
  林宛宁被一个陌生的大男人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有些不自然的倒退了三步,可她印象中的贺徵,不是个会乱来的人。
  “半年不见,你胖了。”
  林宛宁正想着,贺徵突然轻飘飘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林宛宁:……
  有那么明显吗?
  她近来只不过是多吃了些点心、卤味、熏肉大饼……之类的地方小吃而已。
  林宛宁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出门前吃的圆滚滚的小肚子,微微有点心虚道:“是有一点点。”
  贺徵轻笑,好像是看出了她的尴尬,语气里带了些不易被察觉的宠溺:“胖了也好看。”
  但林宛宁脑回路似乎和他不在一个频道,蹙眉嘟囔道:“顶多俩月没见,也没有胖这么明显吧?”
  “对了,顾家齐他,有没有再找麻烦?”
  “他掀不起来风浪的,你不用担心。”
  “上次不是说,要去县里告?”
  “告不出结果,你放心,我都处理干净了,他没有证据。”
  贺徵幽幽道。
  一个只会偷奸耍滑的货色,他懒得提。
  贺徵放下锄头,他目光深邃,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没有人知道,林宛宁的俩月,在他这里,简直比半年还要漫长,春夏农忙,他这个知青当的,从疟疾开始到今天,他是一天没闲下来过。偶有空余的时间里,还有忙着学习。
  上次探亲,就连家里看他最不顺眼的后妈,都忍不住说他像换了个人。
  从大院最混不吝最风光的公子哥,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农民。
  他那一向严明吝啬赞美的老爹,都忍不住满意的拍着他肩膀感叹:“还是农村磨砺人啊,这才像我贺卫国的崽子。”
  贺徵向来懒得跟家里人诉苦抱怨,没有人知道,跟铁西大院那帮兔崽子一同下地干活,他忍了多少恶心。
  他是成熟了不少,可是在贺徵看来,有些苦,明明是没必要吃的,拗不过贺卫国,只能忍着,谁让他是老子呢?
  眼下,看见林宛宁白里透红粉面桃花般的小脸,这些天的辛苦和怨气,似乎也一扫而光了。
  “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算日子,也不止半年了。”
  他似笑非笑,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林宛宁如遭电击。
  她怔在原地,在她的耳朵听来,这句话放在七十年代,着实算不上清白。
  贺徵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情绪翻涌,短短一瞬之间,就恢复了以往的冷硬和吊儿郎当,嘴边扯开的笑意让林宛宁短暂的松了口气。
  “逗你玩呢,瞧把你吓得。”
  “我刚从你家老院子回来,知青宿舍里有急事我得回去一趟,秦啸说,让我走这条路,应该能正好碰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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